房客们(2)

田野上沟壑纵横，远方的森林如一片墨绿色的浓云般横在天际。田野上整天有士兵操练，刺刀在秋天的斜晖中闪着耀眼的白光。
整个宅子住满了陌生人：前院住着一个鞭挞军官，他的妻子又矮又胖，一天到晚吵吵嚷嚷、嘻嘻哈哈的，她常常弹着装饰得非常漂亮的吉他，用洪亮嗓音高唱充满激情的歌。军官也胖的像个皮球，经常坐在窗边，瞪着棕黄色的眼睛，一边咳嗽，一边抽着烟斗。地窖和马厩的上面，有一间温暖的小屋，里面住着两个拉货的车夫；个子矮小、头发花白的彼得伯伯和他的哑巴侄子斯杰巴。斯杰巴是个身体结实、皮肤光滑的小伙子，脸长得像个红铜托盘。除叔侄二人之外，小屋里还住着一个身材瘦长的勤务兵瓦列伊。对我来说，他们都是些新奇的人物，身上有许多令我好奇的东西。

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一个叫“好事情”的包伙食的房客。他的住宅的后半部分租了一间屋子，靠近厨房。这间屋子很长，有两面窗户，一面朝着花园，另一面对着院子。
此人长得瘦瘦的，有点驼背，面皮白皙，留着两撇黑胡子，和善的眼睛上架着一副眼镜。他不太爱说话，不大被人注意，每次叫他去吃饭喝茶，他总是说“好事情。”于是，不论当面还是背后，大家都这样叫他：“廖尼亚，去叫‘好事情’来喝茶！”，“‘好事情’您怎么吃这么少啊？”……
在“好事情”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箱子和我看不懂的用非教会世俗字体写成的书；他一天到晚都在屋子里忙来忙去，身上沾满了各种各样的颜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问道。只见他一会儿熔化铅，一会儿焊铜盒，一会儿又在天平上称东西，嘴里还低声哼哼着。有时，他烧疼了手指，不停地向它吹气；有时，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挂图面前，擦擦眼睛，鼻子几乎挨到图纸，像嗅味道似的查找着；有时，他突然在屋子中间或窗户旁停下来，久久地站在那里，闭着眼，仰着脸，一声不出，像一段呆木头。（非教会世俗字体：即现在通用的字体。因阿廖沙开始学的字母是教会斯拉夫字体，所以说不认识世俗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