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养 第一话(4)

他觉得自己像踏破薄冰的落水者，被寒冷彻骨的谎言和多年的虚假情分从头到脚冻个彻底，连心脏也失去了知觉。可就在他认命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时，却被揪着领子拉回了人间，送到烧得噼啪作响的明亮火堆前，体贴地裹进蓬松的棉被里，掌心还被塞了只杯子，舒适惬意得每根发丝每个毛孔都肆意伸展开，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暖。
“谢谢你，”罗浮生压下哽在喉咙里的不明情绪，清了下嗓子，既想问清楚真相，又不忍对救命恩人无礼，几番纠结，最后挤出半是无奈半是恳求的一句，“你不肯透露身份，也不愿说谁让你来的，我便不为难你，不问了。可为什么救我，这总能说了吧？”
“因为您是无辜的。”
男人收起水壶和零食，推了推眼镜，“帮助您这样的无辜受害者脱离险境是我的工作。不过，东江不是我寻常负责的区域，加上时间紧迫，能力有限，无法安排您直接逃离；加之考虑到如果幕后主使知道您还活着，可能会对您再下死手，所以我认为假死是眼下的最优选择。”
“无辜？” 罗浮生登时觉得舌底涌出一阵苦味，自嘲地笑了笑，“连看着我长大的义父都不信，你跟我素昧平生，又怎么能确定我无辜？”
“根据我在过去几天里查询到的信息，从您运送的货物中找出的那十枚LSD*同去年东江警方截获的那批属于同源，虽然根据警局资料库的记载，当时查获的数量只有四十枚。”

男人掏出手机，向卷发青年展示了几张图片，指尖划开放大，“但经过深挖，我发现后台有删除过修改数据指令的痕迹，恐是有人通过篡改记录私自扣下了其中一部分，再几经转手，最后由许星程获得，栽赃于您。可惜的是，此次任务我没有查询经手人以及相关监控记录的权限，而那批致幻剂也早在几个月前的禁毒日随着海关缴获的其他毒品一同被公开销毁，所以即使我想为您洗清冤屈，也有心无力。”
“别这么说，你肯信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捋清了前因后果，罗浮生轻叹一声，露出这几日里第一个真心的笑，眼眸也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灵动。
“那个……对不起啊，我之前态度这么差，” 想起一小时前自己还没心没肺地谋划怎么将人五花大绑拷问一番，他羞赧地哂了一声，抬手摸摸后颈，多日没修剪的发尾蹭着手心，又刺又痒。
“没关系，我遇到过更糟的。” 男人体谅地答道，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有些份量的文件袋放在车后盖上，“现在‘罗浮生’已被认定为死亡，所以我为您准备了一个新身份。这里是全套的证件以及一些现金，足够您在任何一个城市安顿下来。再过半小时，会有人接您离开，届时您可直接告知目的地。”
“这哪儿行！” 罗浮生闻言，头摇成个拨浪鼓，“光是救我出来，就足以让我以命相报肝脑涂地，怎么能再拿你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