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养 第一话(5)

他敛起调侃，郑重向男人鞠了一躬，而后双手按着那文件袋往回推：“我有手有脚，这么多年在道上也不是白混的，隐姓埋名养活自己不是问题，这些你收回去。再说了，我平白无故受你恩情，现在让我啥也不做就拍屁股走人，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以后再见一面都难——不好意思，我不走。”
“这是我的工作，您无需放在心上，更不必报答，” 男人含蓄一笑，似乎毫不意外卷发青年的反应，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冒昧问一句，接下来这段日子您有什么打算？”
“呃，先报恩——不管你接不接受，不报答我良心上过不去——然后再找个地儿落脚，寻个能糊口的活儿，” 罗浮生没料到会被问及这个，有点跟不上思路，迟疑片刻才答道。
“罗先生，我想您可能对我的情报能力有一些误解，” 男人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略一抬眸，没被镜片遮挡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柳叶刀，毫不客气地剖开卷发青年的口不对心，“虽然我相信您报答我的心情是真挚的，不过您之所以不愿意马上离开东江，应该另有其因，对吧？”
罗浮生警惕地眯起眼，下意识想否认，然而直觉告诉他此人不像往常打交道的那些人那般好糊弄。而且不知为何，尽管男人的态度自始至终堪称温和有礼，他却总能从中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本能地觉得拂逆他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经过一番无声的挣扎，罗浮生舔舔嘴唇，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压抑着后退的冲动，轻声道：“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所以暂时不能走。”
“我不认为阻止洪家与许家联姻算您的私事。”
“你怎么——”被说中心事，罗浮生倏地抬头，背部随着后撤的一步撞上水泥围栏，冲击力穿过骨肉，震得他心慌。
“来东江之前，我对您进行了调查，虽做不到巨细靡遗，但对于您所珍视的人和事，还是略知一二，”男人重新戴上眼镜，穿回温文尔雅的外袍，“您将洪澜小姐视为家人，自然衷心希望她得到幸福。现在既已知许星程品行不端，您作为兄长，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所以您必会去阻止联姻的进行，很简单的推理。”
“既然你对我这么了解，”罗浮生索性不再掩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挑起下巴，“应该也知道阻止我是没用的吧？”
“我不会阻止，相反，我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你……”罗浮生再次没跟上思路，只能对着眼前这个总不按理出牌的人干瞪眼，半天憋出个“不行”，边闹心地揉着后颈边拒绝，“我已经欠了你一条命，如果再欠人情，这辈子就甭想还清了，不行。”
“坦诚地说，此次对您的救援即使不算上前期规划、事前准备和背后的关系打点，也依然费了不少工夫，”男人无视卷发青年的敌意，放缓声音，仿佛在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似的耐心解释道，“假如您执意要孤身涉险，结果再遭谋害的话，岂不就让这些努力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