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养 第一话(2)

“你……是谁？” 罗浮生皱着眉坐起，声音干涩得像刚刚生吞了一把沙子，舌底又苦又麻，干涸的血让额角上的皮肤绷得有点紧。他竭力忽略破碎的记忆在脑子里歇斯底里的尖叫，捏起拳头锤了锤太阳穴，“我已经……死了？”
“不，罗先生，您还活着。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被专程调来为‘您’出具死亡证明的狱医。”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丢出两句自相矛盾的话，低头划开手机，闲适得像在露天卡座翻着报纸等浓缩咖啡的意大利人。
片刻，他抬眸看向依然发懵的卷发青年，眼神温和，语气不紧不慢，咬字清晰，“尽管我明白您尚处于极度震惊中，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不过请容我提醒，现在距离来交接的警员出现只剩八分二十秒，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尽管此刻非常想揪着这人的领子问个明白，但基于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罗浮生也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好时机，只有胡乱套上男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带着汗味的警服，跟在他身后潜出停尸间，一路压低帽檐避开监控镜头，穿过阴冷的走廊来到电梯前。
“怎么了？” 狱医摁亮向上的按钮，察觉到来自身旁的探究目光，扭头看过来，浓密的眼睫在颧骨投下两扇阴影。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过来的？” 罗浮生压低声音问道。

尽管脑子还乱得像一锅浆糊，但他清楚记得义父已与他断绝关系并将他驱出了洪帮，也记得许星程把他关进这里时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若非这两人在玩无间道，否则他们不可能雇人来救他；至于其余知晓此事的寥寥几人，他实在想不出其中谁能有这个权势或手段打通关系，胆敢将一个注定死在这里的人带出看守所。
“抱歉，这涉及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罗浮生没料到会直接碰个钉子，一时噎住，视线从对方脸上挪到白大褂上的胸牌再挪回脸上，在医生的镜片反光里看见自己一脸呆愣，配上毛躁乱翘的卷发，有点憨。
“梁医生还挺幽默，” 他耸了耸肩，双手叉腰，大拇指别着皮带，开始盘算出去后如何撬开这个斯文男人的嘴。就在他想出第四套方案时，医生的手机在口袋震了两下，声音不大，但在没有活气的寂静楼层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边，” 看完信息，狱医快步来到最近的一个房间前，抬头对监控镜头轻吐一句“开门”，随着电子锁“咔”的一声，厚实的金属门应声而开。
罗浮生被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一把拽进了房间。门刚阖上，就见两个狱警从楼道里出现，匆匆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这咋做到的？！超能力？” 罗浮生不由咂舌，对着这位神通广大的梁医生的背影用力揉了几下眼睛，有点怀疑自己其实早已死透，眼前这个不是天使便是恶魔，再不济，也是个来索魂的黑无常——也不知摸起来是否冰凉，愈想愈好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朝人后背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