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7)

“握上。”母亲命令着。
温文不敢怠慢，两只手和母亲紧紧握住。
粗糙，斑驳，哪里还是小时候那双冷水和油烟都侵扰不能的玉手了，哪里还是那双父亲总会嘿嘿地笑着夸赞的巧手了。
铛。
不知道是谁按响了急救铃，原本安静的门外一下就被紧张的脚步声填满了，从一开始的稀稀落落，到后面飞快而细密的声音。
母亲没有说话，温文知道，外面太吵了，但是母亲没力气再撑起一次和刚才一样的声音去盖过它们了。
“俩事，娃。”
“一，别给我按铃，妈嫌吵，瞎折腾，剁了你手。”
苍老的面庞绽开了笑容，依稀能辨认出那个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女了。
“二，娃，死的人就是死了，别老挂念着，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笛，笛啥玩意来着...算了，反正，娃，你找了个好下家，妈和你爹都放心。”
说着话，母亲把温文又拉近了些，微微仰头，示意她把耳朵靠过来。
“三，娃，你爹心思多，有本书里夹了几百酒钱，记得给她女婿送过去。”
“......”

温文不敢说话，但她记得，母亲几乎是每天都在和她说这一句话，而实际上，那本书早被Discar丢了。
来不及多想，母亲枯瘦的手拍在了自己的背上，毫无手的触感，几乎就是几根坚硬的竹节在抽打。
“娃。”
“我在，妈。”
“.......你爹欠妈顿酒。”
“......啊？”
“你爹说，娃找不到好女婿，我不信，可惜啊，你爹还是精，赶着你刚找到的时候走的。”
那是温文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的眼睛在闪光，也是最后一次她看到母亲露出那个狡黠的表情。
“娘找你爹算账去了。”
......
“小姐。”
第二天是护士叫醒了她。
就像此时一样。
冰冷的人，把冰冷的报告塞到了他冰冷的手上，口里说着冰冷的话。
“小姐，请您保持清醒，我们马上带您去医院。”
往后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
现代医学是多么伟大。
只要不是死人，就都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