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以雪和歌（第一章）(2)

那叫明歌的青年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是我的不是了，只想着有月字的诗句，却忘了太白此诗乃是意兴之作。说起来古往今来的赏月诗句也是数不胜数，大少爷觉得有哪些句子比较好呢？”
甄雪城略一思索，便道：“同样是李白的诗，‘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这一句倒是我极喜欢的。诗人吟诵之时，月亮便依依伴着他在他身边游走；诗人酒兴大发手舞足蹈，月亮亦陪着他转动零乱。月与人，人与月，仿佛融为一体，共进退，共徘徊。”他悄悄扫了一眼明歌，见他肩上有一条不起眼的线头，便小心翼翼替他择了下来，尽量不让他发觉，又掩口笑道：“何况啊，这句诗里既有歌字，又有月字，与你的名字岳明歌三字很是相映呢。”
岳明歌听到此处，不由微微脸红起来，推了甄雪城一把，啐道：“都说甄家少爷们知书达理，正直端方，却不想也有这等油嘴滑舌的时候！大少爷且请回房去罢，我这还有许多账要清，不能陪大少爷煮酒论诗了。”说着竟把刚刚的字收了起来，从旁边拿过一本账本摊开在桌上。
甄雪城倒也不恼，亦不挪动步子，只伸手从岳明歌耳边探过去抽过账本，笑道：“本少爷做掌柜为时尚短，正要学习这账本的看法，你既做惯了账房的，不如就教教本少爷也好。”
岳明歌嘴角微微翘起，只侧头瞟他一眼，便又把头转了过来面向书桌，想了想，便拖过一把椅子来，自己坐上去，却把刚刚自己坐的椅子让给甄雪城，道：“那倒也好。大少爷今后总归是要掌管甄家一家事务的，不如就早早学起来也好。”

甄雪城从善如流坐了上去，却见岳明歌手指微微发抖，便知他是冷了，便立即解下自己戴着的一条毛皮围脖裹到他颈上，关心道：“你手冷了，且先不要看账本，我去叫人给你灌个汤婆子来罢。”说着便走去推开门高声喊道：“青月！青月！”
“来了来了！”随着这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冬青色夹袄的丫头急急跑了过来。她名叫青月，原是在这布庄里负责给厨子打下手的丫头。最近甄雪城住进布庄里打理生意，她便被调了过来负责照顾甄雪城与岳明歌二人的起居。她快步跑到甄雪城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脆生生问道：“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甄雪城想了想道：“劳烦你，去灌两个汤婆子来给我们暖一暖。若有热茶，便也给我们倒上一壶来……”他的余光瞥到一边的茶壶，便道：“这里煨着的茶倒香得很。好，你且帮我们取汤婆子来，茶水我们自己来倒就是了。”
青月答应着去了。甄雪城将茶壶提进房内，却见岳明歌已经起身，正在从一旁的小几上取茶杯，便急忙止住他，温言道：“你先去那边火炉边坐着不要动，我来倒茶就是了。”说着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满满地倒上了一杯先递给岳明歌，道：“青月去灌汤婆子了。你且喝一杯热茶暖暖，小心不要烫着。等下抱着汤婆子，便不会冷了。”
岳明歌感激地一笑，随手接过茶杯，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甄雪城的手指，顿时觉得耳根似被火烧一样，热热地烫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便指一指书桌上左侧的几本账本道：“刚刚我看的那一本账本比较麻烦，有几笔积年的老账未收，又有几笔要与别家的账相抵，又有我们在他家买了东西，算一算该我们折给人家的，只怕大少爷会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这边的几本较为简单，不过是平日零卖出去的日常账目，大少爷一看就懂，不如便从这几本开始看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