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4)

“这样的愧疚对它们有用吗？你还为它们做过什么吗？这样伪善的愧疚过于无情和泛滥了，甚至可以成为对人类存在价值的否定。”
“你否定了一切，对自己是如此失望，可这样地清贱自己，是为了让你获得心中那样扭曲的，因为自虐而产生的快感？”
房檐几近要被气疯了，面对这样莫名的事情，她总带着些火气。
“是我，我杀了它，我杀了它……”她已经完全与外界隔开了，听不到任何责骂和劝慰，起码在看起来是这样。
她固执地要通过毫无尊严地下跪作为忏悔，旁人的任何语言，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冷漠和责难。
活着的时候无人在意，临了有个在意它的人，便连带着有了被微微重视的特权。他们的解决办法，是让事情重来一遍，如果不是狗已经死了，怕是还要再次被拉起来配合演出。
她的母亲被叫来了，刚放下农活的她，沉默的一言不发，作为当事人之一，房檐也被叫走陪同。
路上，佳茵的精神仍然不太正常，却仍然免不了被房檐怒其不争地骂了一路，找到地方又是刨土又是重埋的，却也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腐烂将死的尸体手感并不算好，她能捧着前后折腾几个小时，即使是知道缘由，也同样令人费解。

但凡此种种，总让房檐觉得，佳茵在借此愧疚别的什么。
她捧着腐臭生蛆的东西，又把自己的脖子、双手搓洗得彤红，让人很难分清究竟是愧疚还是恶心。她嘴里念着血，却更像是在借着那条安安静静的狗，愧疚自己曾经的过错。
她愧疚的是狗，却从不止是狗。
在她心里隐秘的位置，有着一片无比巨大的洼地，那里满是沼泽，泥泞又危险。在那里，她是唯一的匍匐者，在那里，除她以外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捧得高高在上。
如山的压力让她不堪重负，求生的本能又指使她必要爬出去，她就是这么手脚并用地爬行着，过完了这十几年的年华，然后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