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3)
半月前,他给家里去过信、也给镇上打过电话,但接听电话的人却只重复着不明所以的劝渔人上岸的言论,说是什么因为安全着想,而信却一寄不复返。林英她们家劝他不要往外海的方向去,沿着涨落潮的方向,在岸边等等,现在是渔期,说不定只是想多打点鱼,还是会有希望的。
他望着天海交界的远方,目光所及之处似乎有些灯火影影绰绰。那盏船艏灯还发着昏黄的光,刚拉上来的渔网还湿着,网里的杂鱼在灯火下蹦跳着,泛着些许诡异的倒影。他记起了朦胧深夜里的繁星,捧着绿搪瓷缸格外爱喝茶的父亲。父亲老了,他想。那个茶缸的盖子在他小时候拿去玩着滚着扑的一声掉进了海里,没有盖子的茶缸里的茶凉起来格外快,不保温了。
他想起了父亲身上的烟味,父亲常常靠浓茶和烟提神。那时,他便受不了这种味道,常常指责父亲说,比起老天爷发威,这小小的烟才叫伤人。彼时的他蹲在船舱里四处寻找,希望能够找到父亲藏起来的烟,好将它们都扔进海里,波涛一起,了无踪迹。
现在的他站在黑色的夜中,港湾已经被淹没了许多,潮声离自己很近,不时传来,海边的蚊子很厉害,他感到身上有些发痒,搔抓了几把。海天之接处影绰的一点灯似乎变大了,顷刻间又熄灭了,难以分清。隐约之间似乎有人声,又似乎只是风声,这究竟是什么声音?他想着,又仿佛忘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