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黎明(6)

珠峰的南面就是海，我向着南方往下看，然而那里仍然是尘埃。海洋，生命的起源，人类的故乡，与我仅隔八千米厚的尘埃，却是永远也见不着了。我从包里拿出食物和水，抱着死前最后一餐的心态饱餐一顿。西方的天空有一个黑白相间的球体升起，那大概就是月亮吧。随着月亮出现了许多光点，就是星星了。我强忍着疼痛，站起来，朝着落下的太阳行礼，然后坐在地上，准备死亡。
我把躺在地上的前辈的尸体往旁边挪了挪，想和他一起躺在世界最高的地方，然后，我发现他的双手合在一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妥，但我忍不住好奇，把他的双手分开。
里面有一株植物的幼苗。
略显枯黄的叶子在夕阳下发出金色的光芒，脆弱的枝干在风中颤抖，但它仍坚实地扎根在珠峰顶，世界最高的地方，在一具尸体之下存活着。
月亮和星星在空中无声地移动，那株植物就这样意外地出现在一心寻死的我面前，仿佛一个天大的巧合，然而却又真真实实，让人难以质疑。这时，我才意识到，生命在天灾之后的三十年，再一次生长在了地表。阳光是透过死者的双手透过来，给了这个幼小的生命温柔的光热的。那么他同伴的死去和他把身上所有食物，所有氧气都消耗完才一这种姿势倒下的原因就很明显了，他想给这个奇迹以人类所能尽的最仁慈的呵护。我的脑中生出了他守候在珠峰顶直到耗尽资源的样子，想到了他一遍遍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的场景。我把他包上挂着的通讯设备拿下来，安上我自己的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