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黎明(5)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我居然还有心情以散步的速度行走。我到哪里了？水准仪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我选择继续走。我或许应该先把自己敲晕，这样就能在昏迷中迎接死亡的到来，可能会好受一点，但五分钟可能不够了，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跳下去，可我失去了最基本的辨别方向的能力，我该向哪里跳？如果我发现有光的地方是地处怎么办？光亮好像在减弱，他们要回去了吗？
于是我用最后的五分钟冲刺，反正都要死，在冲刺中死去总比在散步时死去更有史诗感一些，因此我能活的时间又短了。氧气在不断减少，每一次呼吸都如此珍贵，我的寿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然后我发现了几具尸体。
不同于之前遇到的人，他们身上有被扯下的输气管，衣服上印着基地的标志。我忽然想起之前失踪的那七个人，这应该就是他们的遗骸了。他们脸上很平静，像是朝圣一样庄严肃穆的表情使人难以想象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死去的。他们的氧气瓶都已不见，身上的通讯设备和导航也都损坏了，但是更加严重的损坏了，就好像……是被人砸坏的一样。
难道他们是自己把自己的仪器摔坏的吗？他们为什么不回基地？
我没有时间多想，我并不希望和他们一样自行了结生命，我应当在奔跑中死去，而不是在这里安详地躺着。我死去之后脸上应当是看见山顶的激动。最后两分钟，我继续向着山顶跑去。我的剩余氧气不紧不慢地消耗着，最终变成了零。

一把扯下输气管，我换上口罩继续跑。老人们说在青藏高原上空气稀薄，摘下输气管后会产生高原反应，严重的甚至会死。果不其然，一摘下输气管，我就感受到了这种现象，一下子倒在地上，眼前黑了下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氧气，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起伏着，大脑仿佛炸开一样剧烈地疼痛。
要向有光的地方走。
我向着那边，用手攀爬，一点点地挪动着。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在我差点昏过去时，刺眼的光茫照在我的眼睛上，我昏黑的双眼甚至都短暂的恢复了光明。似乎有个巨大、刺眼的光源，那样的光我未曾见过，如同有人将无数灯泡拼在一起，向四周散发着光热，照亮了世界。
我醒来时仍伴着强烈的头痛，但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天空并非土黄色，而是以深蓝，接近黑色的样子展现在我眼前。我看到远方，天空与尘埃明显的分界线上空，有一个发着强光的球状物，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红色，如血一般的红。几乎未曾思索，我就认出那是太阳。太阳正对的天空，也就是东方的天空，接近黑色。我不明白为何太阳对面的天空会是黑色的，按理来说那里应当被照的很亮才对，但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我看见山顶上躺着人。
手脚并用爬完最后十米，我终于趴在了世界最高的地方，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这个人身上有七个氧气瓶，看样子是和刚才的人一伙的。既然他躺在了这里，我的情况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保存得十分完好，身上的装备也没有什么损坏，背包里除了帐篷和睡袋空空如也。我难以想象他是以什么心情登顶的，毕竟在同伴将全部氧气都送到自己手上之后，自己就成为了杀死这几个人的凶手，并且将抱恨终生，虽然他没多长时间后就躺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