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黎明(4)

我迫使自己睡觉，然而在翻滚几周之后变得更加清醒了。我在这种令人痛苦的清醒中度过了整个晚上，有时想到基地，有时想到我的父母，我还想象着我在珠峰上大声的呐喊，最后在我想象着大海的样子的时候，天亮了。
我早就受够了这种苦难，因此迅速起床，把帐篷收拾好了，继续向着珠峰进发。经过昨晚的消耗，我的氧气只剩下了五个小时的量，在我爬山时还会消耗得更快。我试着走两步呼吸一次，然而这让我的氧气消耗得更快了，只得作罢。
珠峰海拔有8000多米，虽然冰盖也有一定高度，但是距离我现在的位置还有两千多米。我硬着头向上爬，路上还看见了登山者的尸体，看起来像是天灾之前的人类。每遇到一次我都要向他们敬礼，表示对他们的尊重。这样的尸体我见了三具，而马上就将有第四具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加入他们。
越向上越难以攀爬，尽管我曾执行数百次任务，爬过无数的山，但仍不能有丝毫放松，因而我上升的十分困难，到中午时才爬到七千二百米左右。上山的路仍遥遥无期，抬头时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尘土和山体隐约的轮廓，向下看也是相同的景象，我只能通过重力和亮度来判断我是在上升。
还剩三个小时。
简单休息后，我向山顶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也是人生最后的冲锋。

我尽量平稳而快速地上升，速度比之前都要快，耗氧的速度也更快，时间在我和氧气之间保持着绝对的公平。在我行进一小时后，我爬到了海拔七千七百米的地方，而氧气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我用了宝贵的七分钟休息，最大限度地利用每一秒的呼吸，让我的消化系统里每一个有机物的分子释放其最大的能量，然后向上进发。
生命在无情的流逝，一分一秒都不曾停滞。
我似乎感到我脚下的每一步都意义深远，都带着生命的光辉。脚印将在风中消散，如同我本身也将在这里死去。有何意义？即使登上山顶，世界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好在我及时遏制住了这危险的想法，克制住纵身一跃的想法，暂时没有如那三人一样倒下。
即使登顶也不会有什么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残忍的事实，山顶和我脚下逐渐远去的土地由相同的物质组成，相对海拔无法在山顶造就什么奇观。还有半小时，我离山顶还有多远？一千米？五百米？还是下一步？我不敢确定，因为上下的观念在无边的尘埃中已然模糊的分不清了。我在向上走，还是向下？重力使我的双腿麻木，我只是机械地完成行走的动作，只要向有光的地方走就行了。
但是，为什么有光的地方就高呢？如果基地派了人来搜查我，用了堪比太阳的亮度四处寻找我，那我难不成已经开始向下走了？我已经走过山顶了吗？我要向光走吗？如果要完成我的计划，我要折返往黑的地方走吗？我有十三分钟思考这一切，现在只有十二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