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4)

我对这些毛病怕得很。倒不是说它们本身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是怕自己哪天就突然死了。
我其实是对死亡怕得很。我怎么也无法理解死亡这回事儿。我一天天活下去，遇到的新事都有旧事能拿来类比。可死亡这种东西是不能用任何存在的事物来理解的。所谓自己的死亡，与看到他人肉体的破败，并不是一回事。
所以我由衷敬佩看透生死的人。但看破生死的人着实不多。很多宣称看透生死的，多是被些什么迷了眼，根本没搞懂死是何物。
宗教总喜欢讲死后的事，轮回、天堂、阴曹地府，但教徒对死亡的坦然在我看来是种逃避。装作开悟的样子，实际上却绕开了问题的关键:如何去面对一切的终点。他们只会空泛的说着:死亡不是终结。那么在天堂之后呢？他们不过是想永恒的存在下去，甚至比常人更加懦弱。
池子也看的开生死。她不信教。但我仍不敬佩她。我认为厌恶生活与面对死亡是两种概念。她受些奇怪作品的影响，又添油加醋的生了些自己的观念，觉得在衰老前死去是件好事，若是两个相信地久天长的人，在感情破裂前赶紧殉情去，更是再好不过了。
这倒让我想起有人讲过的一个叫《绿毛水怪》的故事，大意说是青梅竹马的男女知己，女孩长大后变成了绿毛水怪，选择和一些有趣的人沉到了深海里。男孩本愿同去，阴差阳错之下被女孩当做是欺骗，于是再未能相见。

我想这是一件好事。你会以为世界上有一个美好的人，就在太平洋底下。可如果她再你身边，或许会发现，一切在柴米油盐的映衬下都会变得乏味——当然这与作者的本意应差之甚远，但从这个角度想，那殉情也并非难以理解。或许都是保存美好印象的方法。
因为极度的怕死，殉情这种事我绝不会做。但我或许把池子当成了一只沉在海底的绿毛水怪。我不再联系她，不再关注她的近况，等我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记忆中的池子仍会有着饱满的嘴唇——尽管远方的她可能老得同我一般、或是像她自己所想那样，仍是捧风华正茂的骨灰。
其实初听池子提起殉情这个想法，我还是蛮惊讶的。因为我所认识的池子并不带有什么浪漫气息。后来想这是理所应当的，我又并非她浪漫的对象。
那时我们的关系很奇怪。感情的方面从不交流，因此也谈不上交往；要说是什么不正当关系，可我俩相处的时候还是以聊天居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池子找到男友，我俩的关系才划清些。但那是后话。
我之前也有想过，自己和池子该要什么样的关系。有次过节……圣诞还是其他什么的，我尝试说几句情话之类的。但池子被我弄得很尴尬。于是往后我俩谁也不去提这事儿，过节的时候也尽量离得远些，平日里再混到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