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給了我一隻眼睛(21)

所以我們哀悼，我們紀念一種生機的離去，我們等待新的生機的萌發成長。
我們紀念喪失不是為了沉溺於喪失之中，也不是像擤掉鼻涕一樣想儘快擺脱，與其說我們紀念，不如説我們允許并擁抱那個在喪失之中感到不舒服的自己。
流動的生機之河濕潤著生命，使得生命軟化，不是堅硬地面對故事，軟化自己的立場、態度與面對渴求時的樣貌，因此生存得以持續，不是阻滯力量的流動，不是用攻擊破壞渴求的指向性并企圖因此逃避面對之，更不是用壓抑折斷可以擁抱的臂膀。

破舊的木頭桌子上，不知道多久前涂的漆料起皮開裂，一片片可以撕下來，很脆的碎片，一不小心就會弄碎然後沒辦法撕下一片完整的大片。木頭疏鬆的材質很容易吸收味道，桌子很久沒有保養了，沒有打磨上漆，本來就破破爛爛的桌子換一個不就好了。
趴下去，側著角度，頭靠近它，會聞到油脂腐敗的味道，很膩，一聞就感覺很髒，還有大蒜混合著放久了的剩菜的味道，因為拿來擦桌子的抹布也是長久地沾染油腥，怎麼也洗不乾淨，洗過很多遍，原來灰白色的抹布上沾染的棕黃色和黑色痕跡都洗不掉，上面的味道也是。拿著這樣的抹布來擦桌子，桌子上也就吸附著這樣的味道。
久了，桌子上也不止原來木頭的棕色和漆的紅色，而是變成了深深淺淺的棕色，有的棕色深一點是因為裝菜的盤子底部那一圈的油沒有擦掉就放到桌子上，吃完飯想把這個盤子移動位置的時候，把盤子拿起來的時候，用力的第一感覺是會猛地“啵”的一下，因為盤子的熱和油讓它都有點黏在桌子上了。所以桌子露出木頭原色的部分就容易積攢下來一圈又一圈的深一點的棕色痕跡，有的盤子放的時間短，棕色會淺一點，一圈圈不同深淺的棕色有的重疊有的對稱，看起來就像無風的小雨天氣里，雨滴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安靜的水面上造成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