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橘(二)(2)

苏小南穿了件漂亮的新棉袄。他总是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对于我的到来，他做出一副平淡的反应。。可当我掏出怀里的塑料袋时，他忍不住好奇，问我:“你这是什么？”我嘿嘿一笑:“好东西呢!从我外公家带来的。”说完便从借开袋子，露出口袋里那一个个焦黑的圆球。
“想不到吧！这是火烧橘子!”我得意地介绍。
“过年的时候我看见外公在灶房边烧着吃，我吃了，可香了。”
苏小南用指尖戳戳那黑乎乎的橘皮，鄙夷地说:“笨蛋!火烤橘子要趁热吃，你现在带过来都冷了。”
啊？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有些委屈:“我忘了。我就想快点带过来给你吃。”
笨蛋!苏小南弹了一下我的脑瓜，想了想，说，算了，跟我上来。
干嘛？我还不明白。他有些得意地说，我家也有橘子啊！在我家烧!他领着我上了三楼，进了厨房，翻出几个大橘子来，一边起灶一边跟我聊天。外公家怎么样？过年吃什么？火烧橘子好不好吃？多少压岁钱？我站在一边，看着他拿火钳把火捅旺，把橘子丢进火堆里，回答着他的问题。灶里起初是一点火星，随后绽放开来，火光和橘子一样鲜亮。橘子落在火焰里，果皮滋啦作响，很像除夕夜里妈妈在炒红烧肉。橘皮很快由金转黄，由黄变黑，到最后橘皮只剩一点点斑黄的时候，苏小南把它们夹了出来。

好烫啊。苏小南看着在地上滚动的黑橘。我灵机一动，要不把它丢到雪里去吧？苏小南看看我，说，好方法。
说干就干。苏小南一次夹俩，来回两趟把橘子丢在了天台的雪地里。黑黑的橘皮屑落在雪里，在白纸上滴下了墨痕。
年关后的雪天，阳光不旺。我和苏小南站在他家天台上，搓着手，看着刚从火塘里出来的炙橘在雪堆里迅速冷化。小楼下嘈杂着，麻将的撞击声，叔婶的争吵声，面馆的吆喝声，一并被压在这片薄雪之下。白蒙蒙的烟气似有似无，鼻子隐隐嗅到些橘香。我与苏小南对视一眼，满心期待着。
我与苏小南的橘子情谊便始于此。我们并不觉得这橘子有多特别。直到多年以后，当我和他坐在湘菜馆里相顾无言时，那几枚外焦里嫩的橘子唤醒了我们之间的那些回忆，我才恍然，原来当时那几枚微不足道的橘子，竟在日后承担了这么重的分量。时过境迁，我和苏小南好像都变了，又感觉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