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茨冈”之死(2)

他们的恶作剧层出不穷，而格里高里师傅总是默默的承受着，不发一言，只是轻轻地呷呷嘴，并且养成一个习惯：在拿熨斗、剪子、钳子或者顶针之前，先用指头上吐点唾沫，甚至在拿刀叉吃饭的时候，他也要先用唾沫湿湿手指，这常常逗得孩子们大笑不止。当他被弄疼的时候，那宽大的脸上便出现道道皱纹，皱纹像波浪似的把他的眉毛抬得高高的，古怪的划过额头，消失在光秃秃的头顶上。
我不记得外祖父对儿子们这些把戏报什么态度，但外祖母总是挥着拳头骂他们：“不要脸的东西，一群恶鬼！”
但舅舅们背地里谈起“小茨冈”总显得又气又恨，嘲笑他，挑剔他做的活儿，骂他是小偷懒汉。我问外祖母这是为什么，外祖母像往常一样，乐呵呵的把这件事的原委解释给我听：“你想想看，他们要分家自己开染坊，都想把凡尼亚（对小茨冈的爱称）拉过去，所以他们就在对方面前骂他，说他不会干活。其实，他们是在故意撒谎、耍滑头，他们是怕凡尼亚给他对方帮忙。他们还在担心凡尼亚不跟他们走，留在你外祖父这里。你外祖父脾气很古怪，说不定他会和凡尼亚开第三个染坊呢，这么一来，对你两个舅舅就不利啦。明白了吗？”

外祖母低声笑起来，又说：“雅沙和米沙（雅沙是雅科夫的小名；米沙是米沙尼尔的小名）总是耍滑头，可笑得很！·你外祖父看破了他们的诡计，故意拿他们寻开心，说‘我要给伊凡买一张免役证，他就不回去当兵了，我自己也需要他啊！’你两个舅舅听了憋一肚子气，他们不愿意凡尼亚给别人帮忙，可又心疼钱，不想自己给凡尼亚买免役证，因为免役证是很贵的！”
现在我又跟外祖母住在一起了，就像轮船上的时候一样。她每晚睡觉前都给我讲童话，或者讲她过去童话般的生活经历。有时她也讲一些家务琐事；儿子们闹分家、外祖父要为自己买一栋新房……她每次谈起这些事，总带着一丝嘲笑，仿佛她不是这个家庭里的第二号主人，而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在讲述邻居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