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后的日常(9)

她牵着林深河的手，抚摸自己肩胛骨上的凸型纹身。
网吧里又脏又旧，休眠仓也是老式的，靠立在墙上，一具具尸体装在里面，提供账号验证，像圣诞节水晶球里的拙劣人偶，但更像大号的菠菜罐头。上网的人坐在旁边，用两片电极连接太阳穴来浸渍。
林深河小时候也曾经做过这种垃圾佬，把被取走颈椎的“蝉蜕”——托拉斯可不说尸体——捡回来，外接脑波链接登录，进入死者的化身，大闹一通。这种休眠仓外的裸连不仅违法，而且非常危险，托拉斯的宣传片称之为通向疯癫的快车道，一点不错。
如果尸体的化身还没死，就可以把它卖给旅馆网吧和无号人，赚一笔外快，视化身地位的高低，价格从几十块到几百元不等。
万一化身位于主梦境，那你就发大财啦，一台崭新的华宝骏马牌飞车在向你招手。但后来六大托拉斯更新了休眠仓，高级账号可以绑定骨痕，网吧也就再也无法获得新的主梦境非法账号。但也正因为此，老账号变得越发珍贵。
当然，如果你倒霉捡到了一具化身已死的“哑炮”，你就只能自认倒霉，扛着尸体去下水道，找野狗和小地精来帮忙处理。
林深河也听说过有些最顶尖的骇客，可以仅凭公民ID搞事，但他从没亲眼见到过。也许曼雅是那样的骇客，但她从不展示。曼雅永远在观察她的子女，但从不展现自己。

网吧外面包着铅皮，走廊里装着绿色灭菌灯，这就是它对抗白噪病、疟疾和老鼠蟑螂的唯一武器了。
哦，错了。
还有一座嵌在后门顶上的神龛，里面供着一尊关公像，LED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在对顾客们说悠着点，我看着你呢。
看守的俄罗斯大妈围裙下鼓鼓囊囊，藏着乌兹4改枪，林深河报上红衣妓女的名字，省下一块钱的过路费。
网吧后巷的四部电梯，银色的自动门比镜子还光滑，闪亮而徒劳地想把这个混乱深渊拉向现代水平。提示灯全都亮着绿色，是整座大楼唯一有人维护的机器。
林深河按下按钮，不多时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超短裙制服，长相甜美的女孩在里面向他鞠躬，用日语说“欢迎光临。”
“一楼。”
林深河在付款屏上按下手指，信用账户被扣除十五块钱。
三菱重工的私有财产发出一阵轻快的啸叫，向下飞驰，坠落让他生出挣脱引力的幻觉，电梯女郎扶住他皱缩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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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河离开伊莎贝拉三号殖民大厦，站在街上。高楼投下的阴影笼罩一切，天空中的太阳被雾霾遮蔽，银河却穿透厚重的黑云，时隐时现。
废弃的街道上停靠着永远不会再启动的老式汽车，轮子和内脏已经被拆卸干净，只留下斑驳的躯壳和被剥皮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