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的故事(2)

婚后，王婶两头跑，一年要有两三次坐火车到广州看丈夫，其他时候则留在武汉照顾公婆与母亲。等丈夫学成归来，俩人的日子才算正式开始，王婶家里虽然说不上富有，但日子过得还算红火，丈夫当的是顶潇洒的骑马军官，王婶贤惠、做饭也好吃，夫妻感情好得很。可等王婶怀了孩子，日本人也来了，丈夫跟着蒋军长去了上海。
丈夫走的时候摸着王婶的肚子，默默地流着泪，终于说了几句话，王婶想不起说的是什么，就记得她也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又盯着丈夫胸前那三色旗看了好一会儿，才撒开手。后来丈夫在一间仓库里被炸死了，面目全非，尸体都拼不完整。消息传到楼外时，王婶正临产，一声婴孩啼哭，消息被送进了屋子，王婶也哭了起来。
凯旋为国士，战死为国殇。他们几年后这么说。
战争越大越打，不少男人留下女人上了战场。轰炸也越来越频繁，物资也越来越紧缺，街上也越来越乱。那天王婶顶不住孩子的吵闹，只得带着儿子出去领物资，不知道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的燃烧弹落了下来。

王婶的家没了。
抱着儿子大哭一场之后，把几位老人下葬，收拾一些尚完好的家当，那些带不走的毁坏的，连同房子一起被当地的管理局用一些法币收走。
随后一路辗转，到了北京，正好赶上大家围在紫禁城内外听广播、看受降仪式。
后来外面又打起仗来，头几年北京有傅将军守着，大家没挨炮弹，但到48年的岁末，北京城又紧张了起来：先是飞机隆隆地在天上绕圈，震得人头疼；然后是城外响起炮声，一队一队的伤病被往城里拉，那些个没伤的大兵在城门口垒起沙袋；接着水电也断了，粮食也进不来，王婶的儿子往窗户上糊纸条，以免好好的玻璃被飞机或者大炮震碎了。
直到最后几天，北京又奇迹般地通上电，大家也有了水，但也仅仅只是马路边的路灯，下午那一两个小时能接水，而粮食始终是没有的。那些逃难的冲进了胡同口烙饼张的店，这时候大兵们已经镇不住街面了，最后是儿子和烙饼张拿着棍子把那些人赶了出去，但还是给每人留了半张烙饼，大家都是吃不上食的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