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论辩(4)

老者的虚影勾动指节，那金属圆筒便向天空飞去，在他身前自行开启。一卷巨幅图纸从中飘出，徐徐铺开。
“这是什么？”
“另一个，抵达天穹之上的机会。”
“这是后土号空天要塞的概念图纸，我亲手绘制的初稿。抱歉不能送给您，看完后请还给我。”
激动的神情一点点褪去，老者摇了摇头，脸上只剩下失望：“很遗憾，我只看到一件庞大而臃肿的兵器，一个疯狂的天方夜谭。它的造价高昂到不可思议，就算在梦里，我也不认为你们能完成它——当然，就算真的能，我也没有丝毫兴趣。”
巨幅的图纸被重新卷起，塞回到金属筒中，飘回言知面前。
“您不理解，这很正常。当那些足以撬动时代基石的东西出现时，没几个人能第一时间理解它真正的意义。”
“这确实是一件战争兵器，但我真正想让您看的，是它所折射出的，那个全新的时代。您说我们不可能完成这件兵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如今的时代还不足以撑起这般伟大的造物，也同样不足以撑起您的理想。技术是无法孤立实现的，每一件工程产物背后必然有无数相关产业和技术作为支撑。为了完成后土号，我们需要九个不同的工业部门，需要其下数百个不同的专业领域和数千座魔导工厂，需要它们强大的生产力。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全新的时代，需要来自亿万万普罗大众的力量。”

“你是说……那些凡人？”
“是的，‘那些弱小的凡人’。必须承认，您的力量非常强大，足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再多的凡人也不能与您匹敌。若是仅凭自己，我们这些渺小的生物只能在地上爬行，连您的衣袂都无法触及。但凭借您强大的力量，能耕种多少土地，冶炼多少钢铁？我且问您，您平日所耗的魔法材料，有多少是您亲自提炼？您所居住的娄观塔，可曾有一块砖一片瓦是您亲手所砌？您不能，也不愿去冶炼万吨的钢铁，去耕种万顷的良田。您一个人，撑不起整个时代。甚至学院、协会，我们都没有那个能力。”
“先生，只有亿万万的普罗大众，才是我们真正的根基，是他们撑起了这个时代，撑起了您。是他们的力量将您推到了今天的位置。”
“先生，我们都身处这个时代的局限之中。无论是人还是技术，都不可能脱离时代独立存在。”
“您走得太远，站得太高，早就触及了这个时代的极限。与其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不如试着推动这个时代，推动我们的文明去前进一步。只有先进的时代，先进的生产力，才能支撑起更高的技术，支撑您走向更远的地方。”
言知站在夜空下，迎着漫天星光张开双臂，仿佛在与天空中的神明对话：“这就是学院的价码了。不知，您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