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4)

孩子笑得很开心，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欢笑。
叁
2001年，冬。
女人煮好饭后，抱着孩子走出家门，站在院子口，焦急地望着来往的人群中，试图找出丈夫的身影。
“妹子，你家男人还没回来呢？”邻居家大婶看见女人走过来，立即凑上来问。
大婶和她丈夫是乡下来这打工的，听大婶说，他们有个姑娘，在老家读书。他们的日子很拮据，省出来的钱都寄给老家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学习很努力，期末总是寄许多张奖状来，都被整整齐齐地粘在墙上——那是夫妻二人在大城市辛劳的希望。最近日子不太平，厂子都要裁员，大婶先下了岗。她早就伫在那，等丈夫带消息回来。
女人摇摇头，“他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厂子留下。”她无奈地笑着，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摇摇头。
大婶凑过来，对她说：“哎呀，你愁什么？你们小夫妻俩年轻又能干，下岗了做什么不好？你再看我和你大哥，都是奔五十的人了，闺女马上就高考了，她还得靠我们供着上大学呢。就我们俩这老胳膊老腿的，回老家种地都干不动了，这要是再下岗了，我们俩可怎么活，总不能让我闺女辍学吧...”
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婶聊着，眼睛里却是人流汹涌的街道，心里反复地祈祷，丈夫一定要被厂子留下。

“呀！妹子，你大哥回来了！”大婶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兴奋地喊道。大婶的丈夫也看到大婶，立即向大婶跑过来，直接把大婶抱了起来。
“松开！你个死鬼，都一把岁数了，耍什么流氓！”大婶笑骂道。
她丈夫仍死死地抱着她，呜咽道：“媳妇，我没下岗，咱闺女的学费有来路了！”
大婶听道“没下岗”，笑得哭出声来。“你干嘛不早说啊，真是吓死我。你要是下岗了，咱们家可怎么办啊...”
夫妻二人正要走，被女人叫住了。“大哥！恭喜您啊。您...看到我丈夫了吗？”
大哥冷了片刻，说：“我刚才看见他了，还和他聊了几句，他说是去买酒了，估计是下岗了，打算借酒消愁吧...”
女人愣在原地，邻居早就离开了。不知是冻着了还是被她的情绪影响，她怀里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女人来不及为丈夫感到悲伤，手忙脚乱地拍这孩子的背部。“宝宝乖，不哭好不好？妈妈在呢，咱们不哭好不好？宝宝听话....”
大约是晚上十点，男人回来了，他红着脸，带着一身的烟酒气，手里还拎着两瓶白酒。女人听见开门声，立即从卧室走出来，接过男人手里的东西，收进厨房。“老公，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