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呼洛迦(7)

“多谢照顾，不便多留，就此去罢。”她羡慕这片紫竹林是白素贞修道的不二去处，而她肉体凡胎，漫漫修炼不知何时才配得上紫竹林。
“还是摆酒送别。”她猜、蛇的眼睛是竖瞳，因而白素贞说话时总要直直盯着她看；又甩不掉蛇性，如紫竹那般冷淡，又如竹叶拍打有些声响。
“修道之人，不便饮酒。”她只得拒绝。
“请便。”白素贞挥手移来素酒，斟满两杯，自饮一口，不去管留在桌上的另一杯，换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如一件青蓝斗篷盖在天上，今夜再无星辰，紫竹绿竹围在几盏油灯四周，紫绿不再分明，围得更紧些、似乎融为一体。她的眼神便恍惚起来，数不清竹子有几颗，便重头再数，半数时已经乱了，好似惹怒了竹子们，和她说起话来，
“喝下吧、喝下吧。”她便举起酒一饮而尽，扣过酒杯炫耀似的看着白素贞。

“脱了吧、脱了吧。”酒为紫竹林烧起无名暖，她脱下白色外袍叠好放在盘坐的腿上。
“躺下吧、躺下吧。”凡人之躯不耐酒气，头晕眼花之际她的困意袭来，往后挪挪身子寻找床榻背靠，抬头竟见一轮明月似轮回镜挂在天上，映着前世今生，她的受礼、她的修行、她的劫难、她的功德，唯独映不出人影。她惊讶于已忘了修炼前的自己也是凡人，是心念天下藏身，于是周身冒出冷汗，寒气围在五脏六腑冻得她害怕。很快便不寒了。她被包裹着，热气喷在脸上，暖得她舍不得放手；一放手，紫竹林的一切便又冷着她。她贪恋着暖，手脚都缠在给自己送来暖的物体上。她的头无止尽地向后仰，看见倒长的紫竹和绿竹，一眨眼，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不如他们的。他们受养于万物灵气、立足天地之间，她在他们中如死物一般，是玉雕的竹子，照不出他们的颜色万千，也透不出他们的绵绵生气。好似落入了一场梦境，恍然间的几百上千年前，在分不清日月霞辉的时候，她是紫竹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