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糖番外 月未沉1-3(3)

沈碧新转过身，两手插兜，慢步走过来，问道：“怎么？认识的？”
“吕公力，吕先生，浙剧团著名的昆生，”他叹气介绍着，心下苦涩，“以前……很早之前了，我们回国探亲，一起来听戏。”
“什么是承应戏？”
“这是他们的行话，就是说逢时、按节令演出的戏，也叫应节戏。一年中，“承应戏”的戏本有两百多种，每个节令，都有相对应的剧本。”
两人边走边聊，他还是忍不住，苦笑着添上一句：“我不懂，这是江恬告诉我的。呃……这个，碧新，我是说，她母亲那边，程家的老辈人，总爱听戏。”
沈碧新扭过头来，像党代表亲切听取群众意见一样，以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光看着赵某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是，你看现在什么都讲速度，什么都要快快快，我知道，这个岗位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干新闻就得看重时效性。可是碧新，你知道吗，就连订餐和报纸没准时送过来，我都要开始焦虑了。只有这些京剧、昆曲啊，才能让我慢下来……尽管有很多的唱词，其实我也听不太懂。”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坐坐吧，我来安排，好不好？”
听到碧新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他低了头，不说话了，“江恬还愿意接触他吗？”心下想着，再抬起头时，只是看着碧新，略笑了一笑。台上已经从《嫦娥奔月》演到了《长生殿》，咿咿呀呀不知正唱到了第几折，碧新换了个坐姿，让自己左肩更多靠着椅背。
“这唱的什么？说说，立坚，怎么喜欢这个，听得懂吗？
“以前也听不了这些，听不惯，一坐就是坐好久，锣鼓声一响起来，更是震得人，哎哟，耳朵都疼！”是江恬的声音，娇滴滴的抱怨犹自回响在耳边。“后来回国，从老家人那里听到了吴语，我才明白，传承中国文化的不仅仅是唐诗、宋词，还有昆曲、京剧，这些戏曲里，包含与我们生活相关的每一个细节，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敲锣打鼓，唱念做打的不仅是文化的传承者，也是文明的伟大书写者。”
这同样也是江恬当年的原话，此时此刻，好巧不巧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挥之不去。他将这番原话简略地做了转述，低声说给碧新听。
道士上场了，仔细听下去，他竟听出来一句完整的唱词：“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戏曲的演绎里，唐明皇在中秋之夜仙逝，与道士一同升天。碧天如水，银汉无尘，两人吟诵着：“明月在何许？挥手上青天。”最终，唐明皇与杨贵妃“会良宵，人并圆，照良宵，月也圆”。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著名的《长生殿·重圆》。因为最能体现出中秋“团圆”的主题，各大剧院都纷纷排了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