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血溅只鸯楼(6)

这时奴娇姑娘和其他的侍女的手里已各多了一面琵琶，奴娇坐在台子正中，竖抱琵琶，十根如春葱般的玉指在琵琶上慢慢弹拨起来，林清只觉一阵清脆的乐声自奴娇的指间缓缓流出，细细听来，弹奏的却是时下传播最为广泛的‘昆曲’，昆曲14世纪时起源于苏州昆山，是中国古老的戏曲声腔、剧种，开始只限于苏州一带，自明朝中期后扩展到各地，万历末年还流入北京，被称为‘百戏之祖’、‘戏曲百花中的空谷幽兰’。曲子自琵琶中弹出，嘈嘈切切，如落入玉盘中的珍珠，奴娇这时忽然开口唱到：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奴娇姑娘所唱的这首词正是南宋诗人陆游所作的《钗头凤》，讲述了陆游与表妹唐婉（一说为原配唐氏）的爱情悲剧，陆游与唐琬结婚以后，本是一对情投意和的恩爱夫妻。而陆母恐陆游儿女情长，荒疏功业，时迁怒唐婉，责骂不已。不到三年，棒打鸳鸯，被迫分离，陆游另娶，唐婉改嫁赵士程，彼此之间音讯全无。（根据陆游自己在晚年的诗作（《剑南诗稿》卷十四）是因为唐琬不孕，而遭公婆逐出）后来陆游因礼部考试受宰臣秦桧排斥而仕途不畅，回到了家乡，怀着忧郁的心情漫游山阴城的沈家花园，而就在这里，陆游遇见了已十年未见的唐婉和他的丈夫赵士程，尽管这时他已与唐琬分离多年，但是内心里对唐琬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摆脱。陆游望着唐婉的倩姿丽影，泣血摧心，举起酒盅，一饮而尽，正是‘酒入愁肠，化相思泪’。于是他在沈园粉墙上提笔写下了这首悲痛绝伦的词。

当陆游怀着抑郁、伤感的心情离开沈园后，唐婉读着这情真意切的词作，肝摧肠裂，悲痛欲绝，也在沈园里含泪和了一首《钗头凤》，即是奴娇姑娘接下来唱的这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沈园分手之后，唐婉抑郁寡欢，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之后的几十年里，陆游时常回到沈园怀念唐婉，直到陆游八十四岁，离逝世只一年，再次重游沈园，此情至死难忘。写下了这首《春游》，诗云：
沈家园里花如锦， 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 不堪幽梦太匆匆。
一曲唱罢，众皆陶醉未醒，良久，欢声雷动，奴娇作揖还礼道：“小女子才疏学浅，真是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