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第二章 雨水(2)

最神奇的是，把一些本来毫无意义的玩物，字画给炒起来，炒到最后，它们就变成了金钱的另一种载体，而与本身是什么无关。
里正很得意，他说这就是货殖，辰小子感觉他的行为对这个世界毫无价值，可是这样的行为能够一直存在下去，而里正能一直赚钱，赚不少钱，所以里正可以看不起别人，哪怕他总是在做没有实际价值的事。
里正来看辰小子，是因为他已经把一部分的补贴吃进了肚里。
可能是另外两吊钱，也可能是三斤猪肉，一匹棉布。
辰小子不知道也不敢问，在里正胖乎乎的身子面前，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的勇气。
辰小子又可以光顾老广的烧腊店和临街的酒铺，因为这钱是师父的死换来的，所以这是师父的遗产，吞食师父的遗产让辰小子感到痛苦。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办法。
这就是师父这些年教给他的，吃，喝，睡，还有发呆出神。
辰小子想到能用钱做点小生意，或者做路费去江南谋取活计。
他每天想，却奇迹般地一步也没有迈出去，想到最后，在一个去往烧腊店的中午，他从口袋里摸出来已经不是铜钱，而是穿铜钱的绳子。
辰小子看着自己的身体。
衣服很旧，说不上脏却灰蒙蒙的。
他发觉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乞丐，所以他猛地跑回庙里。

一个人受到了挫折，就会找借口来掩饰自己。辰小子不知道耗完师父的遗产算不算挫折，也不知道乞丐算不算借口，但当两者碰撞，却让他的龟缩躲藏变得心安理得。
辰小子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因为少了一张嘴，所以他的生活还比以前宽松了一些，可当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他就会恐慌。
辰小子又开始坐在门槛上等。
山，石，树，河，之前看到的一切，照常地流入辰小子的眼底，没有泛出波澜。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不是师父，师父已经死了，不是那个怪人，辰小子已经觉得怪人绝对是被吃了。
但也不是等讨债的人。
但讨债的人就是来了。
师父的昏聩和懒惰，使得他们不仅欠已经不是朋友的朋友的钱，也欠放钱赚钱的人的钱。
辰小子几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师父还活着时，这些人从来没有走上灵云山的山腰，踏进破庙的门槛。
而今他们来了。
他们底气十足，嘹亮的声音让庙子的朽木跟着不住颤抖。
辰小子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来要钱，还是没事可干，来的人都是老手，懂得先丢开债务人，径直去翻家里的一切。
可是破庙里什么都没有，那些人连根扯掉了韭菜，搬走了师父睡过的破床，除此之外再没有可寻的东西，他们就来诘问辰小子，而辰小子没有钱，师父的遗产已经变成老广的烧腊，早早地滑过了他的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