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行道（试写） 1.恤银十两(4)

直到半个屋顶在半空中炸得粉碎，瓦砾宛如暴雨覆地时，二人才如梦初醒。
情急之下，李岁年被老人一把推出了院门，而老人自己，却慢了半步，被一道飞窜流散的青色剑气当胸透过，软倒在了院门前。
烟尘弥漫的墙根巷里，惶然的李岁年用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急救方法，试图复苏老人停止的心肺呼吸，但却根本无力回天。
那道没在体表造成任何伤痕的剑气，其实早已彻底断绝了老人的生机。
绝望的李岁年抱着老人在院门口，呆呆地坐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天明，才被前来探查的坊正发现。
前日，官府照例抚恤，李石由府库出资安葬，葬入了离瓦片坊不远的邦丘园，坟冢的位置和李家宅院一样僻静，紧挨着几位老人生前的坊间老友。
浑浑噩噩的李岁年，在老人坟前跪了半日，才被坊正寻到。
坊正带着他一起去了哭声不绝的衙署，在街邻的凄凄哀声中，从县令手里接过了朝廷按律发放的恤银。
朝廷对此等仙祸人劫，向来不吝抚恤。
李岁年领到的恤银，足足有十两之多，灰扑扑的一锭。
捧在手中时，少年第一次发现银锭竟无比的压手，压心，也压肺！

在李岁年的追问下，满眼血丝形如枯槁的年轻县令，始终说不出那些仙人究竟是何身份来头，只是在口中一直重复着：
相信律玄司一定会将他们捉拿归案明正典刑，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县令一定是这样期望着的。
但是，谁都知道，十两恤银，已经是官府能给瓦片坊的所有交代了。
天上仙人，长生逍遥，不小心踩死了几百个如同蝼蚁的凡人，又能如何？
在回去的路上，坊正和李岁年说了很多话，但眼神灰暗的少年只记得其中一句。
“小石头，你打小受街坊恩惠，如今坊里遭了祸，你能做些什么就去帮忙做些什么，别让人戳脊梁骨，也莫只想着死人……好好活着，才是老石头留在人间的念想。”
于是，这两日，李岁年便一直在坊中忙碌，天明出门，天黑方归。
虽然疲惫，但少年的眼睛里，也终于重新有了些许的光亮。
尽管李岁年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不过是帮丧亲的街坊担水生火领食，跟着城卫军士清理坊中的断壁残垣，或者帮府县派来的工匠搬运石料，修葺房屋这类的小事。
可是只要瓦片坊还需要他，他李岁年就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一无是处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