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行道（试写） 1.恤银十两(3)

他能捣鼓出声震如雷的大炮仗，总是能从墨河里炸回鱼来分润各家；
他还曾摆弄过一套瓦盆陶瓶，说要试着蒸出上好的烧酒，若是能成，便能让瓦片坊今后过得比青瓷坊还要富裕。
然而，朝廷榷酒私酿违律，坊正闻讯上门，言明利害同时也收走了瓦盆器物。
酿酒富裕一事就此打住。
不过李岁年还是有收获的，从来没有挨过长辈毒打的李岁年，得到了同龄孩子都该有的东西。
一个完整的童年。
然后，如今这些美好时光都已然成为萦绕难释的往昔，落在少年心头，刻骨，锥心。
灶膛里的柴火燃烧着，火光晃动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李岁年的目光落到了灶台对面的空处，看了许久，才又缓缓看向了墙上的壁龛，眼神空洞地看着其上供奉着的往生牌位。
那一夜的变故，瓦片坊死了很多人。
其中便有那些稚声唤他石头哥的孩子，有那些笑脸亲切的叔伯婶姨，还有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老石头终究还是没能如少年所期盼的那般长命百岁，不仅没能等到少年长大孝敬，也没能亲眼见到少年改变整个瓦片坊，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半句叮嘱唠叨，就倒在了一道流窜的青色剑气之下。

李岁年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一觉醒来，瓦片坊还会是原来的瓦片坊。
爷爷依旧坐在门口借着日光琢刻着砚石，婶姨们依旧在水井边上说着家长里短，他也还能一如既往地领着一群孩子跑去学塾。
但是，他们不在了，死了，这便是事实。
少年努力让自己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然而那夜的情景，却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成了与他纠缠不休的梦魇。
那一夜。
李岁年被急促警锣惊醒，正想跑出门去查探情况，却被李石一把拽住。少年实在拗不过，只好跟着老人，按照每年例行演练过的《疏难策》，熟练地熄了油灯离开屋子，暂避于院墙夹角，一起忧心忡忡地盯着天上仙人斗法。
李岁年原以为自家宅院挨着坊墙位置偏僻，处于厮杀战团之外，难以被仙人斗法所波及，应该算是安全之地。
但谁知，偏偏有一个好死不死的羽衣仙人被人直直打飞了过来，从天而降，硬生生撞破了自家屋顶，坠进了屋中。
没等李岁年反应过来，
又有一名持剑的铁面黑衣人飞来，带着滔天煞气直接杀入屋内，二人顿时战作一团。
爷孙二人眼睁睁看着来往纵横的剑气道法崩飞了自家半壁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