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酒与人生(4)

老板也点了点头：“任何人看待事物，最后都是要用自己的标准的。”
“那么这是最后一个说法了，想必把这个摆出来的前提不会受到你之前的质疑，因为它过于无私，无私到了卑微的程度。”客人挑了挑眉，“‘人活着是为了他人，为了付出’，许多人的生命，只是为了他人而存在的。”
“我有点觉得你形容这个卑微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又有点不能理解你这个卑微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还挺常见的啊，不少的，你出去随便溜达一圈，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客人把喝完了的空杯子递过去，老板无言地接过，“阅历不足的妇女为了她们的丈夫和儿女而活，终日工作的劳动者为了工作服务的对象而活，甚至我把这种卑微说得高远而伟大一点，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做出了难以想象的壮举的伟大人物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了不计其数的他人而活，不是吗？”
“我倒是不是在质疑你这句话的真实性和本身的论据。”老板顿了顿，“但是，一个人的人生终归是属于他自己的，并不属于他人，这是肯定的，没有人能夺走，也没有权利夺走。阅历不足的妇女可以在生活的闲暇补充自己的阅历，假如条件允许的话，或者说照料家庭本身也能带给人满足感；终日工作的劳动者能够支撑他行动的必定是心中的某种支柱和某种坚韧的品格，在他日以继夜的工作中，他本人也必定能够上升为某种程度上的东西；至于你说的最后一个例子，高远者们难道不也是怀抱着自己心中的伟大理想而奋斗的吗。说得极端一点，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没什么不好，也更能为我所接受。”

“两个都擅长磨嘴皮子水平又差不多人在一起真是太折磨了，”客人两手一摊，做出了个过分刻意的滑稽姿势，仿佛马戏团里的小丑，“因为谁都知道怎么样把语言往对准了自己的方向扯。”
“当然的吧。”老板把客人递过来的空杯子洗干净，又重新摆好，“但是还是为自己而活好一点，人生在世，若要事事都顾虑他人，也是一种莫能触及的悲哀。”
“所以我们在这里谈论了这么久，又聊出了个什么呢？”
“聊出了什么？聊完了你上班之前的无聊时间！”老板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真以为自己是谁？是尼采还是黑德尔？是孔孟还是释迦摩尼？对于自己说出的话，只要你当时并无不妥就可以了吧，你难道要强求你每一句都命中恳切，直击要害，处于最恰当的那个道理不成？这已经是强迫症了吧？放过自己好一点，大可不必。”
“好吧好吧。”客人无奈地笑笑，“扯了这么久，都只不过是如此，生命还真是困难啊，不愧是终极命题之一了。若是把人关进房里，一定要纸上写个答案出来，真是难以想象会有多少人走的出来。”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老板这次摆手的动作跟上次如出一辙，“很多事是没有答案的，也有很多事是没有道理的。生命的意义，一开始就不存在，或者说是没有意义。我所知道的，就只有，‘只有活下去，才能够等到自己对自己说活着真好的某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