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水仙花(20)

“可是它们依然很坚强。”纳希接着说道，“我必须要为它们做点什么。”
纳希从包里取出圆珠笔，在点地梅旁边的石砖上画下一只仓鼠，同时写下“请爱惜我”的标语。我从灌木丛里拾来枝杈，又拔下长草，搓成草绳，将枝杈们捆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小栅栏，围在花朵周围。我们一起蹲坐在地上，看着这几束小花。
“我们的努力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会的。我坚信。如果不是这样...”纳希眉头紧蹙，轻咬嘴唇，双手抱胸，五指陷入手臂的肌肉里。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积蓄着某种力量的样子。
风从河面上吹来，抚摸我的脸面，带来伤感的凉意。头顶掠过几只斑鸠。我下意识抬头观看。我从来没有在那么近的距离观察过斑鸠。它们向城市的远方飞去，直至消失在楼宇之间。
河面上的船只你来我往。天空的一朵云彩在我们身前飘去，不断向前飘去。
我想总结一些话语。即使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少，我也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向他人传达我的感受。
“我想，我大概意识到了，斑鸠对我的意义。斑鸠的脖颈上长有斑点，可这却并不影响它们对生命的热忱。就像我们人一样。自然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这个世界上，有天才，就会有蠢货，有英雄，也会有人渣。但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人生可能会有的样貌，而天才也不可能全知全能，英雄也有自己的弱点，就像阿喀琉斯之踵。蠢货并不是没有智慧，而人渣也会有悲伤和能量。人就是这样的，明知自己有缺点，不完美，却也要爱着自己。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原来如此，这个意象听起来很有趣。”
“我很开心你的到来。我认为自己好了很多。所以如今，我才能改变自己的看法。我的弱点曾一度暴露无遗，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可是我忘记了，阿喀琉斯从来没有因脚踝的伤就放弃自己的征途。要让生命绚丽地绽放，哪怕前方等待着的，只剩虚无。”
“是啊，我们所有人都只能奋力前行... 那你知道纳希瑟斯代表着什么吗？”
“是水仙，自不必说。在古希腊神话传说中，代表着顾影自怜的人。”
“没错。能够通过名字了解自己，并进一步寻找到自身的真实，我认为是很有趣的。”
“我还没有真真正正地看过野外的水仙。”
“那你一定要去日本的隐岐奈岛看一看。那里冬季的海岸边，总是生长着许多野生水仙。你到时候不要忘了发照片给我。”
“但愿我能去到那个地方。”
最后的谈话，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
终于到了大巴发车前十八分钟。我们已经到旅舍退完床位，取好行李。两个人在大巴前又默默地待了一会儿。路上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只是向前奔驰，没有哪辆，是驶回我们来时的方向的。时间就是这样的一个单行道，我们无法逆回到过去。三天的时间似乎很长，却似乎也很短，我总觉得我应该还可以同纳希做更多的事。我感到内心的外壳渐渐支撑不住涌现而出的悲伤。这份悲伤的名字，是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