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夜来卧听风雨声(2)

“其实，问题应该变成七十岁的人还有几个朋友。”老王这么说的时候正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旁边还有一个，已经闲置了很久，久到上面堆满了衣服，也没人收拾一下。那是他老伴的。老王已经很久不想妻子了。那个与他生活了近五十年又撒手人寰的女人简直坏死了。老王依旧记得，她离开的那个晚上是个雨夜。雨又大又急，打着窗户啪啪作响。医院的夜晚更是黑咕隆咚没一点光。老王就坐在床边，望着平日吆五喝六的妻子正带着氧气罩，平静地躺在床上。她已经昏迷三天了。医生说，再不醒恐怕就没什么希望了。
老王真是恨啊，恨平时没管着她吃药，没帮她做家务。可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人最终不都得有这么一天吗？想到这儿，老王不生气了，也不恨了，甚至想明白了。他握住妻子的手，说，孩他娘，下辈子咱俩还做夫妻，换我照顾你。
话一落，只听一声长叹，老伴便去了。
老王便这么坐在摇椅上摇啊摇啊，他开始细数自己还剩下几个朋友。孙老怪已经不算了。毕竟那老头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了。从情分上说，孙老怪去医院，老王应该去看上一看。可是，都七十岁的人了，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了。
最后，老王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六十岁。十年前，他脸上的皱纹还不算多，连头发都没白多少。之间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在广场搂着一个老太太左跳又跳。周围一水的人都露出羡慕的眼神。老王得意地朝他们吹了个口哨，又换了个老太太。

“你还剩下几个朋友呢？”梦中的老太太竟然问起了现实中的话。不等老王说话，他的朋友便到了。
这可真是老朋友，连招呼也不打，门也不敲，就这么闯进来了。随之而来的冷风让老王打了个哆嗦。他不禁深吸了口气，刺骨的风一溜烟去了他的胃里。老胃早已年久失修，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连挣扎都没有便缴械投降了。老王捂住扭曲的胃，疼得直叫唤。
天亮了，老王醒了。他望望窗外，阳光已经照进来了。得亏是夏日的夜晚，还带着一丝暖意，若是......想到这儿，老王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年轻那会他不怕死，甚至整日将死挂在嘴边。可，如今距离死这般近，为何又退却了呢？老王想：想必是真的了吧。终于，老王在这天早上想清楚了。七十岁以后的自己，只剩下了一个朋友——疼痛。是的，疼痛就住在隔壁。他如同一只饿坏了的狼崽子，总匍匐着身子，伺机而动。这不，它昂起高傲的头颅，再次卯足了劲朝老王使劲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