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淡忘(2)

后来他搬到高中学校的宿舍去了。那是一个七张上下铺的拥挤的宿舍。学校统一关灯，时间固定，不容分说。
在每天头顶的灯泡忽然熄灭的一瞬间，由他的大脑在眼前闪过父亲那张严肃表情的脸。之后，盛东便感受到黑暗中父亲的眼神了。
在父亲的眼神和室友的鼾声中，盛东闭着眼，等待夜巡的老师。
当门被轻轻推开，手电的光束在房间中掠过，也掠过盛东微睁的双眼时，一片白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是睡眠的开关，他便安心睡着了。
三
从有一天开始，父亲突然不再每时每刻都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的第二个弟弟在这个时候出生了。家里的钱变的不够用。父亲要把更多时间用在赚钱上。于是盛东不用在放学后走出学校，在父亲的监督下吃完母亲做的饭菜。
他可以走进学校的食堂，并且在吃饭时与同学聊天。这对于盛东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体验。
第一次，他坐在一边听着，直到同学转过头来和他说话。
那时候，桌子上的其他三人都转头看向盛东。盛东觉得他们都在看着他的嘴，等待着声音从里面发出。但是他们等了一会儿，就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他的脸变得通红，像盘子里番茄炒蛋的颜色。

后来，盛东可以和同学们交谈。但他大多数时间依旧在听。对并不了解的东西，他不会主动编造。
那一天突然到来了，像是黎明时两次抬头之间出现的太阳一样突然。
那天只有一个同学坐在盛东旁边。他有些胖，方脸寸头，皮肤并不出众得白或黑。他不再对盛东说游戏，说明星，说女同学。他聊起自己的父亲。
同学的父亲。盛东从未听过别人的父亲的故事。他的父亲也从不讲他自己的父亲的故事。他的母亲也从不讲她自己的父亲的故事。
盛东也从没见过他们。
“我的父亲，对我什么都不管。”同学说。
“他支持我做任何事。”同学说。
“他对我说，他和别人交谈时总要说，他支持自己的儿子，无论他的儿子做任何事。”同学说。
“你的父亲呢？”同学问。
盛东点点头，说：“我的父亲也是。”
同学说：“那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盛东说。
从那天开始，盛东忽然回忆起小时候每天都会产生但每天都会失败的梦想。但现在他有最好的朋友，于是当周末到来，盛东回到家中时，他重拾起小时候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