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人(2)

 你可能会认为，家里买书这么多的，大概不是作家就是老师，或者是出版社的编辑。这确实是学生时代的陈小亮最大的愿望，但事实上，他的人生非常完美地错过了这些职业，最终成为了一名在格子间里微笑服务的银行柜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厚厚的防弹玻璃之后，整合人们吃穿用度的经济安排，不断地和那些充满了怀疑和挑剔的，不能算十分友好的目光对视，以求得一个好评。于是这间还算得上名副其实的书房，就像一艘因为没有风帆助力的梦想之舟，不得不暂时搁浅，在两点一线的极有规律的生活中成为了一个杂物储藏室。除了储藏书本，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电器和零零总总的生活用品，总之都可属于闲置不用的那一类。陈小亮曾经想把这间书房打造成类似高中时期静谧而丰富、满是油墨香气和文豪大名的小型图书馆，并在其中写下一篇篇精彩绝伦的文章的愿望就这样被时间，工作和生活中各式各样的琐碎一点点消磨殆尽，事实证明，这样的消磨远比一次性的摧毁更加可怕。
陈小亮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完整的看完一本书是什么时候了，尽管他偶尔还会对照一些书评网站，买回一两本当下的畅销书，但翻了两页，白天工作的疲惫就涌遍全身，书本就像是效力奇佳的安眠药一样，让他深感学习之艰难，加之现代社会发达的社交网络，“唯恐其不够娱乐”。于是就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随手把书放在床头，直到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被老婆大人迅速地整理，丢到书房的一角。

“不要再买书了。”老婆常对他气势汹汹地说，一手拿着呼呼作响的吸尘器，“买回来又不看。”
陈小亮只好抱歉似的笑笑，不说话。耳边响起了筷子兄弟在刚出道时的一句歌词：“青春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告别。”
2.
中午，陈小亮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火锅。把电磁炉和食材摆上桌面，才发现手边怎么也找不到多余的接线板了。“也许书房里会有吧”。他心里这么想着，把手在围裙上使劲蹭了蹭，踩着拖鞋，推开了书房的门。
房间里昏暗而杂乱，如果是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的陌生人，多半会认为这里是一个刚刚被发现的考古遗址。陈小亮拨开刚刚买回来的踏步机和宠物推车（它们因为不实用而被迅速废弃，打入冷宫），在一边的收纳盒里翻找了半天，依然没有收获。他模仿着电视里的那些特工蹑手蹑脚地在敌军内部迂回前进的样子，在纸箱和杂物之间躲闪腾挪了很久，才无奈地抬起头来，决定放弃。隆冬时节，这间朝北的房间显得异常寒冷。一块米黄色的窗帘把房间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从缝隙之中可以望见天空灰暗的一角和街对面的楼房隐隐的深灰色的屋顶。楼下的小路上，传来人们步履匆匆之中欢乐的交谈声和指挥停车的大叔响亮地叫喊：“倒！倒！方向打死！你不要动！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