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神谕之音

立春这晚，他在睡梦中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的音乐，很轻很悦耳，那是他从未听过的美妙之音，安宁祥和，有节奏的在脑海间流动着，他仿佛看到花开叶绿，麦子生长。声音越来越大，他睁开眼，窗外正下着雨，滴滴答答地打在玻璃上，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那些雨，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整个天地。
在此之前，他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聋子。
十七岁那年，出了车祸，母亲死了。
那夜练琴晚了，母亲来接他。他们轻轻哼着曲调，走过斑马线，微凉的风里，一个少年驾驶着摩托，像离弦的箭呼啸穿过。
他头部受了严重的伤，但是活了下来，母亲没了，他的听力也没了。
他曾经的志向是当一名大提琴手，他少年时就拿了不少比赛奖项。他喜欢拉琴，可没想过成为下一个马友友，更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聋子。
父亲带他看了很多医生，结论一致，耳蜗神经损毁，只有植入人工耳蜗或是安装助听器，能够帮助他恢复部分听力。
他意识到这辈子恐怕将与音乐无缘，他不知道贝多芬当年是怎么克服类似的情况的，他没有那样的才华，也不具备超人般的意志，这让他陷入绝望。他退了学，拒绝手术，拒绝助听器。他时常在夜里爬上楼顶，云层总是很厚，偶尔有月亮，远处总有灯光，城市仿佛永不入眠，他的世界异常安静，风穿过身体，好像自己就是一把大提琴，他假装听到了初学者发出的生疏而又笨拙的琴声，这让他没那么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