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崩塌的，我们最后的未来(7)

“要睡觉了。”
“晚安，我把档板关上了。”
“晚安。”
晚安。
Girls in dead night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他俯视着我，右手食指伸直又猛地收拢，“你问我的摧毁一个人的方法很简单，摧毁那个人的神。”
他把脸的侧面转向我，以免视线被喙挡到，好打量我，
“神不一定是耶稣，神可以是任何事物，任何形态。但不管怎样，只要摧毁一个人心中的神就可以了。
你的神是什么呢？”
我条件反射地张开嘴，空气在喉头中振动，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并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我的脸，张开了长长的喙，像是在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神。即使被知道了也不要让牠肯定和找到下手的机会。不过，你的神太明显了。”
他向我靠近，影子几乎覆盖了我的脸，我感觉我的心脏在胸腔中挣扎，不停地撞到肋骨上。
“她。把你从灰中拽回来的人。”
我想起来了这样的对话。本来已经忘了的记忆，现在却记起来了。
是的，我的神，如同一团温暖不伤人的火焰。曾经是，在大约一个小时前还是。
但是被摧毁了。我仿佛失去了心脏，却又活着。呼吸曾经那么顺畅，但现在只要一分心就会忘记呼吸，空气怎么也不够。巨大的耳鸣声让我几乎听不清声音，感觉铃声在我的颅腔里不停反射，不停反射。

她的声音，不停地叫着“好冷好冷”的撕裂的声音，从她的眼睛，鼻孔，嘴巴，双耳中蔓延而出的黑线。我看见黑线蔓延，形成一张网覆盖在她脸上；我感受到黑线从她的脸上缓慢地蠕动到我的皮肤上，恶心又毛骨悚然；我听见她的尖叫，渐渐和耳边凭空出现的铃声融为一体。我紧紧的闭着眼，紧紧地拥抱，从她剧烈地喘气到有一丝熟悉的人将窒息而死的抖动，。
可她还是感觉好冷，我不知道怎么为她取暖，但我知道她这样会死去，被我亲手杀死。
然后是一股寒流。我推开了她，受伤和被抛弃的表情浮现在她脸上，随后她便是像是已经做好被抛弃的准备的表情。她的脸已经布满黑线，面目全非，随时都会在一瞬间将她变成一座塑像。
不要抢走她。
我想起来因在空旷的荒原上呆了过久而遗忘的事。一睁开眼就是她的脸，疲惫，惊喜，恐惧，失落，欢喜。我躺在一个大浴缸中，浸泡在透明的油状翠绿色液体中，浴缸和绿色液体是如此的刺眼的白和绿，她略棕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头上。她每天和我说话，每天排出浴缸中的绿色的液体，又把浴缸装得满满得。当时我记得只是一间狭小的，昏暗的浴室，和我们现在在防空洞中的卧室一样昏暗。我时不时会听到浴室外的争吵声——当我能勉强地用瘦弱的双腿和颤抖发疼的膝盖支持我走到浴室门外时，我看到了一个铁栅栏，像监狱里一样的铁栅栏，在狭长黑暗的走廊的尽头。铁栅栏外是一个透明的缓冲室，缓冲室外时明亮宽阔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