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 （四）‖ 陆沉×你(4)

“接风洗尘”这样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可谓是极尽讽刺，但陆沉不得不去。若是在此时给平阳王下脸，怕是他日后就再难上位了。
他心里清楚皇帝对平阳王的偏爱。若不是这些年言官施压，如今贵妃早就爬上了后位。母后并不是皇帝的心爱之人，他现在尚有臣子支持，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是正宫所出名正言顺。平阳王再怎么受宠，可他偏偏没有一个当过皇后的母亲。
也正是因此，从小到大，平阳王处处与他作对，处处都想要比过陆沉：正宫所出的儿子有什么？不还是一样比不过他！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把戏。可小时候比一比姑且能说这是少年志气，但现在再跟他来这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为了储君之位。
但，谁又敢挑明了说出来呢？
酒宴过半，主客尽欢，话题也转到了闲谈上来。平阳王见气氛正好，屏退席上的舞姬，朗声笑道：“诸位可曾见过扬州瘦马？”
席上宾客纷纷摆手。陆沉听到这番话时心头一紧，抬头看向平阳王，正对上他的笑着的眼：“皇兄可曾见过？”
“不曾。”
陆沉看着平阳王的嘴唇一动一动的，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见。他看着女子缓缓上前，体态轻盈，舞姿娇美；身边宾客皆对其称赞，他也跟着开口称赞，可心里却是像用刀子一下一下剐着一样的疼。

他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的娇声细语，记得她喜欢甜食，喜欢梅子酒，记得他说，要娶她过门。
平阳王对着陆沉举起了酒杯。陆沉扬了扬手，一饮而尽。
他私心藏起来的宝贝，最终还是被平阳王像玩物一般地展示出来。
当看见燕燕澄澈的眼眸时，陆沉的心突然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淹没。他想，她应该是怨的吧，可她又会说，她不在乎。
细细想来，与燕燕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并没有主动索取什么。唯一提过的只是想要回家，却因种种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下去。
他辜负了她太多太多。
燕燕自然也看见了陆沉。
她知道这是平阳王故意安排的，可她却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如果不逃，会不会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被人当做玩物，日复一日地被拉出来展示，最终因姿色褪去而被厌弃——
如果那天陆沉没有将她救回来。
如果他没有应允她未来。
心口处传来的疼痛愈发猛烈。燕燕意识到是毒发，下意识想要去妆奁里找药。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发冷，额角上不断渗出汗水。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双手发抖，眼前一阵一阵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