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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与埃/月黑】住在月球环形山上的魔鬼(2)

可想而知我当时就如猛然暴露在聚光灯下的舞台新手那般慌乱了一瞬,而普路同对于一个问句却用了陈述语气,就好像事先笃定我不会拒绝。我于是也笑起来:求之不得。
那个下午的剩余时间我跟在普路同身后穿过旧城区蛛网般错踪复杂的街巷,登上一踩上去就嘎吱作响的木质楼梯——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忘了该怎么走,直接原因是那些楼房仿佛都长得一个样:一样破败、一样衰朽、一样年久失修,很难从剥落的墙皮与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辨别出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归途——走进一间散发着陈年霉味的小屋。普路同招待我在客厅坐下,片刻后端来飘着香气的红茶,落座后第一句话便是医生,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又是个算不上问句的问题。我只好回答暮因。我叫暮因。普路同的目光当即亮起来:啊啊,都是天体的名字,想必我们有缘呢,医生。那时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不过不是她自己说的,而是出自我那个病人口中,而她显然知晓这一点,并毫不顾忌让我知道她知道。停了一会她又说:那么,医生,您听过月光吗?我正思索她说的是贝多芬还是德彪西的乐曲,便听她接着说:
不是任何一首曲子,是真正的月光,您听过吗?我从那双反色瞳中觉出某种近乎疯狂的感召,忙我了个借口告辞。普路同送我到门口,说没听过也不要紧的,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没听过。今天晚上来塔楼,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钟楼找我吧。我带你听吧。

【宙与埃/月黑】住在月球环形山上的魔鬼


我的确去找了她,不过不是在那天晚上,而是在七日后的夜晚,怀着一种明知无法成真的希望来到钟楼,由此可知我拐过最后一道街角看见她单薄的身躯裹了件旧款式大衣近乎突兀地立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下方时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激动。有那么片刻我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分不清面前的景象是幻觉抑或真实,又或许只是我躺在诊所内间翻身时会吱嘎作响的钢架床上做的一场梦。她几乎是在我看到她的同时看见了我,带着孩童得偿所愿般的天真喜悦一步两级跨下钟楼前的台阶向我跑来:医生,我等了您六个晚上。我知道您会来的,就在第七天。入夜后的广场格外空旷,白日里的喧闹嘈杂随夜幕降临归于静寂。普路同牵起我的手腕:走吧,医生,我带你去塔顶看月亮。我本以为她是说着玩的,却没想到她真的有开启钟楼大门上那把只在一年一度的检修中被取下的古旧大锁的钥匙,问起时只说和管钥匙的人有点交情。
说起来看管钥匙的那孩叫玫伊,是我不知隔了多少层亲缘的远房侄女,从前念书时托我照顾过一阵子,我却不知道她竟和普路同认识,正想问问后者那孩子最近怎么样,门环上沉重铁链当啷落地,在夜色中荡起金属回音。普路同将穿着铜圈的钥匙系回腰间,再次握住我的手——这一回是十指相扣——带我走进塔楼内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只能像盲人一样在她的引领下登上仿佛永无止境的旋梯,如同在巨兽体内蜿蜒跋涉,每走一步都扬起大把灰尘,耳畔是与普路同交织的足音与呼吸声。正当我以为自己要被卷进尘埃的漩涡室息而亡,普路同在第227级阶梯的顶端停住了脚步,伸出那只空着的手在前方摸索,握住门把手后用力一拧,我们便置身于夏夜钟楼顶端略带凉意的风中,入目即是天空正中圣洁美丽的圆月,普路同轻声说:看那些环形山——医生,您还真是赶上了一个好月亮,风向适宜,要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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