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冬梅】银河系电工指南(3)

电脑屏幕亮起。蓝天白云之间唯一的窗口是他在勒令发电厂控制程序好好反省，反省的结果是一个看不出进度的进度条。刘电工抛给进度条一个严厉的眼神，点开了Windows画图工具。
新的窗口当中一片空白，很轻易就盖住了原先那个。刘电工夹紧双腿，身体前屈，一副眼镜几乎贴在胖大的显示器上，左手试图把毛巾裹得更紧一点，右手则颤抖着握紧鼠标，试图画出一条一个像素宽的平滑曲线。
刘电工以为，自己身为电工，理应搞得懂一切软件——不过是一群0和1的电子脉冲罢了；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他对画图一无所知，或者说，他仅有的了解不足以在灵感一闪而过时抓住它。眼前的屏幕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圆滑的曲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布满陨石坑的不封闭图形，一半因为冻僵了手，一半因为他不会画画。于是他决定在随便哪阵风发现之前销毁罪证，连连按下Ctrl Z，却只按了三下就没反应了。刘电工气恼地一摔鼠标，随即迅速关上了窗口，在窗口问他要不要保存时毫不犹豫地选了否。
然后，他靠回到椅背上，惊喜地发现键盘下面藏着一截铅笔头。他把铅笔头抠出来，掀开键盘捉奸似的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橡皮；不过没关系。没有纸，他决定就画在这本从外国图书馆借来的小说的扉页上——等他有橡皮了再擦掉也来得及。

经过一分钟的艰苦奋斗（或者十分钟，他没注意），可怜的扉页上出现了一对同心圆——用刘电工的话说，是一个形似魔戒的高维飞船——圈起了整个书名；同心圆下面，作者的名字旁边，是一个小得多的影子——一艘来自低维度的飞船。
两只黑色的老鼠终于爬出烟囱，在刘电工视野一角休息庆祝。它们本来是纯洁的白色，不过现在看起来就像编好程序之后的刘电工。
刘电工当然没有注意到老鼠。他把书拿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他想表达的那个东西。苦于无法销毁罪证，他索性在同心圆边上拉出一个箭头，标注说这是魔戒。而那个小飞船的影子，看起来就像一对黑色的老鼠。虽说还不是那么回事，但这已经足以让他认为可以继续看书和享受二月的风了。如果是一个钻牛角尖的程序员，他想，这时应该编个程序让电脑帮你画……可是那没有意义，他想着，虽然电脑就在手边，但是灵感已经抓住了，就不必麻烦忙着自生自灭的电脑了。
刘电工不经意间瞥了电脑一眼，发现那个看不出进度的进度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一句话：
I think you ought to know I'm feeling very depres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