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节选(4)

我紧紧地抱住母亲，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悲戚有丝毫的泄露。我知道，若此刻的我情绪崩溃的话，这个家，就完蛋了。
消毒水的味道蔓延在整个走廊，医院，见证了多少个家庭的分崩离析。在死神的对面，任何人一律平等。
短暂的日子里，我和母亲两点一线，陪伴着父亲为数不多的日子。虽然我们极力隐瞒，但是父亲依旧看出了端倪。对此，他的表现很平静。父亲当时对我说：“儿啊，人生来的命，都是天注定的，老天要你什么时候走，你就得什么时候走，这东西咱没办法强求。你爹没怎么念过书，也不知道啥大道理，生死这件事，别看得太重！人早晚都有那么一天儿！昂！”父亲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对我说出了无比沉重的话。我点点头，用力咬住舌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用老爸的话来说，就是不让他丢脸。父亲慈祥地看了看我：“行了，出去玩吧，叫你老妈过来吧。”
我靠在走廊里，面无表情，眼角却水流如注。我仔细地聆听着病房里的声音。“娟儿啊，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父亲的声音含着些许歉意。“糟老头子，净瞎胡说！”母亲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还记得当初咱俩搞对象那会儿不？我当时用一首歌把你迷住了，还记得吗？”“咋不记得！当时你还可能说会道了，咋娶到手之后，就哑巴了呢！”父亲干笑了几声：“那，我再唱一遍好不好？”

“愁绪挥不去 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是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我听着病房内传来的声音，缓缓蹲了下来，脚下的地面早已被一汪水打湿。父亲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此刻病房内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难以想象。窗外的街头人来人往，夹杂着络绎不绝的喧闹。
的确，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父亲的葬礼是在两个月之后进行的。那天，我们家来了很多人。有他生前的同事，有我从未曾谋面的亲戚，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地寒暄着。我坐在父亲的灵堂前，看着来往的人对着我父亲的遗像鞠躬默哀。
生命无常，就像一片凋零的叶子，总会在不经意间被命运无情地扫走，空留下它曾划过的轨迹。
 最终，父亲被安葬在了离家很远的一处山上，这里人迹罕至。墓的四周，还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坟茔。“葬在这里，想必父亲也应该不会太寂寞吧！”我伴着母亲走过崎岖的山路，一路上，母亲一直在不停地抹着眼泪。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刺眼的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天气依然炎热，但是仍化不开我和母亲凄冷的心。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是距离我家非常遥远的XX大学。那天，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了父亲的坟前。“爸，我就要走了，这几年，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来陪您。妈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您在天有灵，保佑她一切平安吧！”荒山的四周无故刮起了一阵大风，连带着沙砾吹得我脸颊生疼。“那，就当您是答应了呗！”我站起身，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