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姐弟(4)

丽丽是后来来的。她那会儿刚从职专毕业，正好洗脚城招人，她就跟双双成了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听丽丽说，她是奶奶带大的，爸妈因为工地上的事故去世了，奶奶就用抚恤金省吃俭用供她上完学。一毕业，丽丽没像同学一样去大城市打工，而是立马跑了回来，在这找了个工作，为的就是离奶奶近一些。双双听她讲学校，讲家里，觉得很羡慕。如果自己像她一样，可能也就不会在这了。
时间拉回到现在，陪老板出去吃饭对双双她们来说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丽丽学历算洗脚城里比较高的，属于是在酒局上撑场面的人，Emily负责跟那群男人们周旋，至于双双，她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几乎每次这种场合老板都要带她一起。可能是老板觉得自己有股子狠劲，万一有什么事自己还能派上用场。不过为什么不干脆带个男的去呢？她不知道。不过偶尔她也会悄悄地想一想，会不会是无儿无女的老板把自己当成了孩子一样看待，然后再为这种幼稚的想法自嘲一阵。
不过这个疑惑在今晚这顿饭后就被解开了。酒过三巡，老板悄悄跟她们仨试了个眼色，然后跟司机两个人把那几个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了的什么监管局的人扶上了车。一般这时候，老板是要把这些人带到朋友的地盘儿去娱乐一把。这是老板的规矩，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女孩儿去陪这些色鬼。Emily和丽丽今天喝得都有点脚下带飘，这几尊“佛爷”走了，长出了一口气。双双心里还在想着席上他们说的话——在旁边的省出了个事儿，好像是有个人被非法囚禁了，闹得挺大，北京那边就下了文件，要求全国都把流动人口调查一遍，该遣返遣返，该处理处理，总之没有身份证明的人都会被问一遍。

“不过，牛老板这边，肯定是没有这种人对吧。哈。”那男人抽了口烟，边说话边把手往双双的大腿上一拍，把还在消化这件事的双双吓了一跳。双双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事，但她左思右想，自己应该也没有见过他。她下意识的看了老板一眼，发现老板也在看着自己，她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老板总是带自己出来——像她这种“黑户”，多跟别人混个脸熟，万一哪天有麻烦了还能找人帮忙。今天更是如此，万一被查到，对面还能知道自己是牛老板的人。
“你们渴吗？咱们买点儿水去吧。”丽丽看到前面有一家小超市，迈步就往前走。Emily嗯了一声，看了眼还在发愣的双双，没说什么，三个人就一起走进了超市。
三、照面
阿贵的手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耳朵后面的某块肌肉突然紧了起来，随即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变得麻木，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段老旧的塑料水管，仿佛只要稍稍一弯就会出现一个裂痕。他的手指，应该不是因为冰柜太凉，感到微微发胀。这时候雪糕的包装就开始变得像池塘里的泥鳅一样滑，阿贵开始非常用力地将他们一个一个从纸盒子里握起，再一个一个甩到冰柜的网框里。
他从货架的缝隙向那边看去，进来的是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最近的那一个打扮得很好看，正在放奶的冷柜前挑着东西。阿贵觉得她很美，像是舍友带回来的那些地摊杂志封面上的女人，身材前凸后翘，苗条，又不干巴，但给人一种非常直接的距离感。这正是Emily。阿贵一时有一些想多看一眼这个女人，荷尔蒙刺激着他还没成年的心脏，将血液挤压出来四散逃逸。阿贵开始觉得自己的下腹有一些暖暖的，随即移开了视线，毕竟自己并不是在寻找她。不过也多亏这股青少年的原始冲动，让阿贵不再觉得身体空虚，动作也终于不再僵硬。他向饮料那排看去，另外两人正在拿东西，他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