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草木皆兵(3)

其实她能理解，听见老杨打电话的时候，杨木木第一反应也是不能让妈知道。过一会儿，她闭着眼睛打腹稿，想着怎么和老孔周旋，结果也睡着了。以前她不经常睡午觉，外头阳光正烈，有点像早晨的时候。她很挣扎，意识想醒，身体却动不了，睡得牙齿酸倒，口干舌燥。现实和梦模模糊糊地混在一块儿了，时间退回清晨，窗户根清净了，好像老杨从没说过那话。
四点多，他们出去了一趟，半个小时才回来。杨木木走到客厅，狐疑地试探。“你们去哪儿了。”
老孔说：“去你张叔叔家了，给他带了一袋子桃儿。”
“怎么突然去他家啊。”杨木木问。
“嗨，他不是要去做胃镜嘛，紧张，我们陪他聊聊天儿。”
“哦……”
她灰溜溜地回去，假装捧起书，尽力回忆早晨老杨打的电话。难道是她想多了吗？有没有可能，那电话是打给张叔的？
“没事儿，你甭多想，别慌，越慌越有毛病。听医生说的，要是结果不好，医生也有方法解决。”
他是这么说的吗？杨木木眉头紧锁，怀疑自己早晨其实听错了。她又用手机查找商业保险，找出她早就精心挑选好的那份，又走出去。“你们俩不买个保险吗，张叔万一真生大病了，保险能赔不少钱。”

老孔说：“你爸觉得贵，他觉得有医保就够了。”
老杨说：“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好吧……”
杨木木叹了口气，打算放弃。看来老杨没病，起码目前没被检查出病来，但她仍旧忧心忡忡的，高兴不起来。
每顿晚餐，老杨都少不了酒。当他发现自己的肚子不能更大的时候，他声称要减肥，方法是晚上不吃饭，只喝酒。这天，老孔刚要出去遛弯，手机突然接到姥姥打来的微信。自从她老人家有了微信，为了省钱，就再也没打过普通电话。
“喂，妈，有啥事啊。”老孔接起电话。
杨木木立刻警觉起来，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啊？快不行啦，那……”
轰的一声，她大脑又嗡鸣起来。她姥爷向来身体差，以前得过脑梗，心脏搭桥手术又做了没多久，偏偏老人们住在老房子五层，楼道狭窄，还没电梯，如果叫了救护车，担架都难抬上去。
“老杨开不了车，他喝酒了今天。”
大约中学时候，杨木木就做过姥爷离开的梦。他十分瘦小，剩余的白发都染成黑的，在她房间外面，说他要去伊拉克。杨木木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那儿，不是北欧、南极、大兴安岭。但小的时候，她记得姥爷总说年轻时工作去过伊拉克，和当地人一块儿干杯，喝啤酒。如今老人七十多岁，那些光辉事迹也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