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草木皆兵

杨木木从大衣柜里翻出属于爸妈的旧相册，蹲在地上偷偷看起来。那时她的父亲还很年轻：一头浓密的披肩卷发，宽裤子，蛤蟆墨镜，与兄弟们勾肩搭背，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人们并排站在沙滩上，身后有五颜六色的游客和一片灰蓝色的海。翻过页，母亲也站在同样的地方，她留着齐刘海，穿粉色连衣裙，是姐妹里笑容最灿烂的那个。
杨木木一边翻，大脑一边嗡嗡的响。原因在于清晨。卧室里，床头离窗户很近，平时能听见鸟啼、鸣笛声以及聊家常的闲话。而今天，杨木木听见她父亲在打电话。“没事，嗯……不在意……医生说……不好……”她突然就醒了，心脏变得狂躁。很容易就能知道其中的状况：她爸病了，重病，还不打算再治疗了。
杨木木捂着被子，感觉肋骨一阵钝痛。以前远方的奶奶去世时也是这样，血亲之间的断裂会令人疼痛。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二十四岁，还在读书，不是医学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父亲瞒着妈妈，因为他打电话告诉了别人，却没告诉他们俩。她下了床，六神无主，盯着乱蓬蓬的头发，不由自主地去翻看儿时看过十几遍的旧相册。
咣，关门声。老杨进来了，迈着沉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