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动乱的视界(2)

看到物理系上下齐动员大费周章的样子时，生物楼像是要被哄然的嘲笑声震塌。色彩本无什么原不原色，只不过人类的视锥细胞恰巧能够感知RGB罢了，从光学下手，岂非本末倒置？可话一出口，就有了破绽：那人类为何仍以红绿蓝行于世界呢？
我们倒是不关心这些，只是许多颜料色号都成了统一的灰暗与浊黄，诸多写实名作都成了印象派作品……在颜色的浩劫中，对色彩艺术的毁灭是必然的。
不仅如此，这也给整个人类文明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霾。这是人类文明史上唯一一次所有人皆知如此发生，却无人知如何发生的事件。每次睁眼，惊觉视网膜上投射的光线并非大脑熟悉的波长，都感到这是对人类文明传承的毁灭性打击。
可是，我即使知道事情最终不会毁灭人类，却万万想不到它毁了我一生的规划。
十月金秋，我们写生的时候到了。往年学校后山上，总是片片金黄朱红点点缀开，像是有个孩子揉碎了鲜艳的纸片，撒了满山。这种写生场景看似简单而单一，我却认为，一岁之中，只有这才是所有美的集合。

如今还剩什么？秋天蓝绿的树叶艳的刺眼，即使春夏，那香槟色的枝头也醇得压抑。今年的写生怕是要泡汤，或许还有明年、后年；或许直至十年、百年、千年后；或许……这样凌乱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再以她原来的倩兮美目示人了。
我仍带着画架，等待在我们小组划定的写生区。不多时，林教授披着他那件三年没变的藏蓝色外套，一路踢起不少橙红色的沙土，带着悲哀的神情向我们走来——他是色彩美的狂热爱好者，为色彩的大劫难而伤怀正常不过。美景变成这样的涂鸦，别说是他，但凡对美有些感触的人们，都会为之哀叹吧。
但这还是次要的。教授停在我们面前，眼神游离，没有抬头看我们。他神经质地冷笑一声，轻轻吐出一句话："色彩有关的课程全部关停，想转系就转吧。"
仿佛一道霹雳闪过眼前，我脑中一片空白。
我受林教授的影响很深，对色彩之美的追求到了走火入魔的状态。即使其他科目顶多混到及格，油画、水彩画的色彩处理总是能给考官最大惊喜的亮点。我不知道林教授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否落泪过、怒吼过，但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对比度与锐度如此异常的视景投在画布上，终究不其称之为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