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川海(8)

入夜了，杏花桥上挤满了姑娘，新头绳，新衣裳，新胭脂，说笑着，互相打趣，桥下，横了两条渔船，这船叫拦灯船，从上游飘下来的河灯，就由这船拦住，放到篮子里，放灯的篮子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杏花，所以也叫杏花篮，杏花蓝白白的，香香的，正适合装河灯，拦到的灯会用长长的船篙递到桥上，河灯的正面写着心仪姑娘的名字，底座上则是放灯人的名字，姑娘若是恰好也中意这放灯人，第二天就由媒人出面，去还灯，一拦一还，两家的事就算成了。
余家湾的花灯不一般，有木雕的，竹编的，还有用厚纸浆糊成，外面刷桐油的，河灯除了最常见的“莲花灯”，还有“龙头灯”，“鹊桥灯”，”鸣鹤灯“，这些灯都很精致，有点像艺术品。
“放~灯~喽~~~”
这嗓子可真亮，从上游一直传到杏花桥上姑娘们的耳朵里，杏花桥上安静了，姑娘们垫着脚，张望着，皱着眉，有点期待，也有点慌张。
“到了，到了，灯来了！”
“哪呢，哪呢？”
“那！那！来了！”
铺满了杏花瓣子的水面上，一个竹编的莲花灯，静静的飘着，烛光照下来，杏花被映上了淡淡的胭脂色，这莲花灯做的可真精致，连岸上看热闹的，都给这盏灯叫好，灯的瓣子既饱满又紧实，一根短短的红烛，稳稳的差在花的中间，这花灯有点诗意。

拦灯人用两只浆轻巧的把花灯拦住，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家都在猜，这么好的花灯，是哪家做的？又是给哪家姑娘的？一个深酒窝，双凤眼的姑娘手疾眼快的从篮子里把花灯取出来，大喊了一声“小芸，是小芸的！”
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只不过这惊呼里，带着点“我早就猜到了”的意味。
小芸十五岁，长得像朵花，上门提亲的人踩破了门槛，小芸的爹娘，总是客气的笑着：孩子还小呢，不考虑那些，这孩子的婚事，还要听孩子的，我和她娘，不会做主。”小芸和娘上街买东西，买菜总能买着最新鲜的，买条鱼，别人总会送上两螃蟹，给爹打酒，要三两，五两的酒壶也给装满。
从上游飘下的河灯越来越少了，放河灯就要结束了，人群慢慢散了，该睡了，小芸收到了很多河灯，多的能装满两扁担，可小芸一点也不高兴，她想川海了。
川海和爹一起去做活，走了快半个月了。川海做木匠很机灵，又很勤快，已经可以打打下手，做做边角料的活了。川海一走，小芸心里空落落的，她去川海的房间，看到床边的墙上，挂了一个沙燕风筝，这是她第一次见川海，送给川海的那支，风筝干干净净的，保存的特别好。川海工作的桌子上，有几把锉刀和几块磨石，小芸拿着锉刀，给框锯伐齿，嚓~嚓~，就像川海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