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道人生贺】如实之道（4）(7)

冰伽罗自己也只是苦恼地摇摇头，嘟囔道：“我也不知。我从前见嫂嫂，觉得她其实十分温柔......”
寒衍自己也不觉笑出声响，他抚着冰伽罗的头顶，强忍着笑解释道：“你自不必知，待你也得一所爱，便能知你这兄长之心了。”
所谓“三百一十五兄长”，其实惊人，然而放在这童子的家中，确实实实在在之亲。这孩子母名欢喜夜叉女，父乃般阇迦夜叉王，家住犍陀罗城。他母亲有五百儿子，他正是最幼一个，昔日他母亲因恩怨缠身，窃食王舍城中幼儿，而被呼为“诃梨帝”，是以“贼”称之，受众人厌弃。而今他家中其实好过不少，这孩子曾为释尊扣在钵下，彼时便是寒衍安抚、劝哄于他，使他暂不至于惊恐过度而出甚意外，故而此后他母亲为救他这小小爱儿而皈依了释尊，他也只同这位多宝如来亲近有加，自然也就与同多宝如来相熟的天女与梵僧、罗刹亲近起来。这童子虽看来年幼，却是年岁已不十分小，只不知怎么，似乎极难长大，故而常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貌，又叫寒衍记起来从前常随在他师父身边的水火童儿。那时师父也还曾开着玩笑，说这偌大碧游宫中，最沉稳的，竟是年纪最小的小童。他在绮丽迷幻的回忆和温柔的现实中来回的交织游走，所幸他分得清何为回忆，何为真实。

他在此地结识了许多可喜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与他曾经深爱的生灵有着相似，然而他一直知道他们的不同，这是对他回忆的尊重，亦是对如今友人与亲者的爱敬。
他慢慢地又在树下盘膝而坐，修长的手指剥开石榴的硬壳，将其中鲜红的果粒分给在场的每一个神，或者人与鬼。
太阳最后一丝余光落下去了，摩利支隐去了身上的光明，使自己瞧来全然是一个寻常的美丽女子。智积自己起身去拾木柴，预备生上一从篝火过夜。寒衍望住苍穹之间的繁星，由这闪烁的星河，又使他的神思乘着星河之水，流向他的故土——法显早已回去了。如今他又是否到了长安呢？他还记得自己与智积、夺一切众生精气引着法显攀上耆阇崛山之时，也是如此夜色初上的光景。这虔诚而年长的沙门，在那座常人眼里不过寻常荒山的山上点起灯烛，旃檀香烟缭绕他的周身，他们走进一个石窟中，寒衍凭着亲历的记忆告诉他，这确是释尊曾驻的洞窟。法显用双手仔细地抚摸那石壁上的每一处凸起与凹陷，久久的不语，最终只发出一声长叹，而寒衍看见他眼中的泪意。他略带哽咽地低声道：“法显生不值佛，但见遗迹处所而已。”
于是他们陪他在这石窟中停住一夜。这一夜他们都不曾睡，法显一直默坐诵经，只寒衍听出来，他所颂的，是一支在此地不甚流传的经文，称作《楞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