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方来的人(2)
叩门声并没有停止,但不急不缓且力度不大,好像门外的人不急于进来。樵夫继续犹豫了一会儿,将抵住门的石头挪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不同于想象的陌生来客,身穿带兜帽的黑色缊袍,兜帽相当宽大,半张脸都被遮蔽住了,而此刻雨滴正不停滴落在袍上。这个陌生的客人开口说:“能不能让我在这里暂时待上两、三天呢?”语调很轻,和敲门声很相似,伴着雨势,樵夫差点听不清。
“呃,当然……当然可以。”樵夫有些忐忑不安,在本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庇护所,却来了其他人。
不速之客进来了,樵夫关上门,又把抵门的石头挪回原处。樵夫这样做时,虽然动作迅速,但表现得很仓促,一个不期而遇的陌生人就在自己身旁,比起林中的野兽,更令人有如履薄冰的恐惧感。
陌生人用右手摘下兜帽,樵夫大吃一惊,神情不禁凝滞了片刻。兜帽下是一个短发黑如墨的年轻女子,看起来至多二十岁的少女。她的右眼有一道从眉峰往下,长约一寸的伤疤。
老叟说到此处,特意强调这是他老人家的叔父为什么能牢记的一大原因。我同样感到惊奇,一个荒乱之年独自出行的少女,即便是胡人,也是难以想象的。
以伐木度日的避难樵夫得以放下之前那些因未知而产生的顾虑,跟外界已有多年不曾联系,纵使流离转徙的灾难仍在,但能知晓哪怕一点消息,都比一无所有要来得更好。他试着与这位只有一只眼睛可用的少女交谈;诸如长安、河东的情况,又或是一路而来见到过哪些地方的流民、饥荒,遇到什么样危险之类的。事与愿违,她的话很少,大概就两句,“我从西边的沙漠来到这里,要去东边的大海。”
樵夫不再多费口舌,虽然他不明白,但转念一想,那个少女眼睛上的伤疤或许就这路途的明证。他找了几张草皮,铺在地上。
“你就在上面休息吧。”樵夫一边忙自己的事,一边说道。
随着夜色逐渐降临,淅淅沥沥的雨声被不时响起的鸟语虫鸣替代。樵夫拿出四个破碗,碗里分别装着野菜和水。坐在草皮上的少女伸出缊袍里的左手接着递过来的碗。
樵夫注意到少女的左手手指在微光般的烛火下闪着光亮。她没有接第二个碗。樵夫当然不以为意,因为他被那一直闪着的光亮所吸引。少女用左手喝水时,他终于看见闪亮的来源,那是一枚戴在食指上的金色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