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情 第二十五章·非杏(9)

魏念薇的瞳仁中，火光跳动。她沉默了半晌，终于以嘶哑的声音说了句话，由于声音太过难听，几乎像是诅咒：“你们为什么总是要追究那些低贱之人的性命？”
三人听见这句话，皆是一愣。杨少唐最先反应过来，他一反从今日审讯开始就很少说话的常态，声色俱厉道：“你口中的低贱之人，日日辛劳耕种，种出你这等高贵之人盘中饭食；夜夜不断纺织，织出你这等高贵之人身上衣衫；更有时刻在深山野林中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就为了你这等高贵之人头上钗环的一抹翠色！汝等身在高位，本该忧民所忧，思君所想，上通下达，倾力反哺百姓供养衣食之恩，粉身碎骨以报君上赏识之恩，如今不思悔改，还如此口出狂言！”
魏念薇仿佛被激怒了，带着沉重的镣铐试图站起来，第一次踉跄了一下，第二次从干草堆上站起来，迈步走到干草堆下面，锁链发出拉紧的声响：“呵，杨大人不愧是寒门出身，说出的话就是好听啊！我问你，当你口中日夜辛劳的百姓要危及你亲人的性命，你如何选择？！你是要选择成全素未谋面的百姓的公义，还是选择保全你自己家人的性命和前程？！”
魏念薇的这几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加上她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地牢中好似来自幽冥的质问，蓦然多出些肃穆和威压。

杨少唐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天下公义总归一脉，何来‘低贱者之公义’和‘高贵者之公义’之分！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杨某家门不幸，出了魏小姐你这么一个‘高贵之人’，杨某必亲手将其绳之以法，自请陛下降罪！”
魏念薇闻言，低低地冷笑起来：“那好，我就祝杨大人能有这么一天，能让世人看看您的‘大义灭亲’！”
杨少唐冷哼一声：“可惜，就算本官有这么一天，你也等不到了。”
楚沉开口打破了二人僵持的气氛：“这么说，魏小姐你是知道那些秀才要来和魏文韬说什么的？”
“不错，家中之事，都是我和哥哥商议着办。”魏念薇有气无力地回答，纤细的身体终于抵不过沉重的镣铐向后的拉力，她很狼狈地一屁股坐进了干草堆里。
“我从一开始他们来给哥哥投拜帖，就让非杏去调查是谁投的拜帖。非杏躲在暗处，看见他们几个穷秀才每天天快亮的时候就过来，悄悄拿出一块手帕往家丁鼻子底下一过，家丁就睡着了，他们把拜帖扔在地上就走。非杏一直跟着他们到客栈，听到他们是为了学政舞弊的事情来找哥哥。哼，这群傻子，出了这等事不直接找御史台伸冤，反而想靠我们息事宁人，简直是异想天开！”魏念薇说到这里，冷笑道：“且不说别的，这等傻子，连‘官官相护’都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