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短篇小说）（2021.11.20）(4)

火车站事件前一个星期，在他们惯常地对政府的怨恨发泄后，“乌鸦”忽然停嘴，贴近“苍鹭”的耳朵。他第一次放弃了暗语，用颤抖而激动的嗓音说出了他真正的、也是最伟大的计划：
“我们必须杀死总统。”
是的，杀死他，革命才能胜利，才没有孩子会因饥饿死去。“苍鹭”沉默了一会，看着“乌鸦”急切的眼神，望望窗外栗树上爬行的金色阳光。此时正值盛夏。有一刻，生命的喧嚣淹没了他，使他爱自己的生命甚于爱世上的一切。但喧嚣很快消失了，冰冷的死亡又回到他的心。
“我们会给你立一座纪念碑！”“乌鸦”从椅上站起，决定孤注一掷。
他答应了，但礼貌地拒绝了第二个提议。
于是，一切就这么决定了。时间定于总统逃离首都的这一天。为了维持共和国总统的尊严，他拒绝了部队准备的飞机，而打算乘向西最后一列火车。在那之后，铁轨就会被炸断。政府的报纸理所当然地将这一举动视为英雄之举大肆渲染，却不顾这样一个事实：还有几十万人留在这座不设防的城市里，等待被德军的大炮炸成焦炭。

一种特制炸弹，定好时，装在箱子里，在火车进站的一片混乱时爆炸。
在今天早上临别时，‘乌鸦’看上去很高兴——虽然他即使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伪装出的悲壮气氛好像他才是那个注定要死在今日的人。苍鹭想。
回忆的时间还足够吗？他看了看钟，三分钟。还有时间。出于无聊，他低头看了看前面小个子男人手中拿着的报纸，上面罕见地没刊载前线的战斗，取而代之的是果品公司的巨幅广告，好像有谁吃得起新鲜水果。出于一种突如其来的幽默感（他一向没什么幽默感），他开始出声朗诵这副广告：
“法兰西联合果品公司为支持我国战争事业向政府捐献100，000法郎以用于获取三架战斗机的命名权。它们新的名字是香蕉号、葡萄号和梨子号。”他笑出了声。
拿着报纸的矮个男人回头时，只看到了推开他的一只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