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冬季(2)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只要在那毕剥的火焰前，慢慢烤暖它就没事了，不会落得残废的，这是村子里的老人们曾经教过我的，他们说的，肯定是……对的。我如此激励着自己。可望眼一旦向远方伸去：白茫茫的世界空无一物，淡然苍穹染上几丈薄暮。
还不能停下来，还不能停下来，还不能停下来。
我站定原地，咬紧牙关，好像撕裂了脸上的一块皮肉，绽开的地方流不出血液，只是缓缓渗出暗紫色的黏浆。我用冻破正在慢慢生疮的双手，拍落身上的雪，继续前行。裹紧衣物早已失去了作用，那不算单薄却也全无厚重之感的衣物，没有丝毫的温存。风帽兜不住呼啸而过的凛冽长风，它排开我与内衬，以及内衬与大衣之间的缝隙，予人以刺骨严寒。我战栗得更猛烈了。不过，无论是冷意还是痛感，都在削弱减缓，一股难以言说的躁动在体内跃起又旋即坠下。
我想，我肯定是失温了，对于炉火的执念也一同随风雪飘摇。不想死的话语，已经说给自己无数遍了，累了，身体与精神都是。只是不希望死在这冰天雪地中，至少找一处高地，让人们能为我收尸。

渐渐看不清了，从黑暗中来的自己再度回归无光之夜，多么熟悉，模糊的视线是多么清晰。没有屋子，没有火，没有食物，甚至连一堵能够蹲伏下避风的残垣断壁，也都无迹于雪野。我僵硬地跪在原地，是出于绝望，还是因由理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星辰的指引，前人的道标，渺茫的希望，一切的一切全皆笼罩在雪影之下，死气沉沉。
如果有刀子，甚至用冰棱，也许能结束我残喘人世的性命吧——唉，就算我能够鼓起自杀的勇气，那双颤抖的手亦难再持握它，当抹脖子的念头萌生在脑海内的刹那，那把锐器就会无声地掉落在冬之绒上。
罹患黑死病的人们曾向上帝哀求：为何要对信徒们降下如此神罚，使得人间生灵涂炭。可上帝却对他们的哭诉置若罔闻，不予应答。
你能听到的吧，他们的祈祷，那深彻灵魂之声理应抵达天堂啊！可为什么，为什么……
真可笑啊，我明明快死了，却还在想着别人……或许我在自嘲吧，明明是最为缥缈的信仰，此刻竟成了我的顶梁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