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一）(3)

怎么回事？附近在发生什么？当风暴中心愈来愈进，死亡的恐惧如洪泄顶，求生的本能让我想要逃离。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我好一阵才认清，那是一只断手，血肉模糊，似乎还在抽动。
浑身颤抖。我记得接收任务前之前看过一张南京大屠杀的照片，里面一个中国人被绑在木桩上，左右各一日本士兵，左边那个手中刺刀雪亮狭长，横贯整个画面，人就抵着面前的刺刀……我曾试图共情那个无助的魂灵，可是我不敢，一但带入我只会流泪，不断不断地流泪，那是一种无法名状的冷，就像此刻我不想死却无限接近死亡，迫切地等待这一场噩梦解脱。我听到周边人濒死时从喉底发出的恶吼，在想这是不是我的声音。
突然间，我失去意识。
当梦境转向医院，那个“未谋面的人”，终究还是见到了。从她口中，我知道，那个被抓住的青年姓胡。
宋薇苓在北平，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是我只继承她的记忆，而不是意识。
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我这样的人，死又没有死成，怎么可能真正共情到那个刺刀前的人，或是那个即将献出生命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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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万幸，腿没啥大碍。这时候我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似乎该干点儿什么，不然不太像做任务的样子。

 于是乎，理所当然的，我开始想一些问题，最紧迫的就是:向晚征是什么人？
我对此产生了浓烈的好奇，或者说疑虑。如果一定要我远离她，忘掉她，那这与她的身份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穿衬衫，正式工作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职业女性的强势与沉稳，可能是个文职人员，接线员或播音员。这个年代女士衬衫可还没有兴起，她却不像其他女性那样穿旗袍或长衫——那一定别有一番风味——让我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帮日本人做事。但她又得住平民医院，加上目前我所处的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她大概只是个银行打字员罢。
“晚征姐，你们银行缺人不？”我此刻手术台上的疼劲儿还没消散完全，想必脸色也是十分好看，别人眼里，估计我得是个要死了还想巴结巴结银行员工的老财迷。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她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像水鸟栖息过水面的涟漪。
“猜的。”我有些得意，“姐姐一看就像念过书，会管钱的人。”
大概我马屁拍得太明显，或者她见一个大姑娘张口闭口钱钱钱的觉得太庸俗，她到底决定不再同我讲话，认我怎么喊都不应答。我急得快从床上跳下来了——我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不愿跟我说话，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