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冬眠(5)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刻，只觉昏昏沉沉，好想睡上一觉。李予在捂着脸小声啜泣。电视中的女人累了，喝了口水，开始和旁边的搭档聊起天来。我中午一下吃撑了，有点想吐。那只很丑很丑的猫跃上沙发，盯着我看，好像我欠它钱似的，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她还是掩着脸，不愿看我一眼。我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罐星星。窗外还在飘雪。平安夜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有两个星期。别哭了别哭了。我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松手。
第三部分我咽了咽口水，跟我妈说，我有男朋友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摘下那副老花镜，抬头，眯着眼看向我，像注视陌生人那样注视着我，这样看了一阵子，又低下头接着忙她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嗯，嗯，挺好。我问，妈，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她没再看我，说，好。我说我想送我男朋友一条围巾，红色的，厚一点的，他总说他脖子冷，能不能帮我织一条。她问，什么时候要。我说，这个冬天结束之前。
她又戴上老花镜，不紧不慢地说，你呢，一点也不怕冷。小时候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记得那时你不听劝，非要拉着你爸跟你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得手都冻僵了，红的发紫。玩完了还不够，跑到结冰的湖面上又蹦又跳。帮我把篮子里的红毛球拿过来，对，就是这个。然后呢，你就掉到冰窟窿里面去了。我不记得有这些事情，于是好奇地问，然后呢？她呡了一口浓茶，润了润嘴唇，说，晚上你发烧，三十八度九。你爸穿了件外套就骑着自行车带你往医院赶，路上还滑了一跤。我不知怎的又猛然回想起这件事，立马打断她，说，好了，不要再说了。她只是顿了顿，接着讲，你爸的头磕在一块大石头上，脑袋砸了个洞，死了。你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哭啊哭啊，哭了半个钟头，哭累了就爬出来，再站起来，在冰天雪地里往家走。然后我打着手电找到了你， 又带着你找到了你爸。围巾下个星期能织好，到时候记得过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