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春花烂漫时(9)

土匪临死前如是想到。
可能人死前都会回忆一遍自己的一生吧。那父亲母亲死前想的是什么呢？会后悔吗？
说来可笑，母亲教他佛法，父亲教他做良商，可如今这两人早已成一抔黄土，自己反倒是靠着这土匪行当活了下来。
最后，他想起了姑娘，那个含着笑的姑娘，挨了打会偷偷跑到后山上来哭的姑娘，眼睛里仿佛有光的姑娘。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那个他躲在树上悄悄看了五年的小姑娘。
只是啊，他是土匪，身上背着血海深仇，肩上扛着整个山寨人的性命，从上山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了，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个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些菜，种些花花草草，闲来时与心爱的人浇浇水的小姑娘不该和他一起背负这些。
所以即使喜欢，即使万分珍重，他依旧只能把这珍重心爱的姑娘的机会让给别人，甚至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知道，这样就推不走姑娘了。
姑娘再回到后山上时，这里已经全部被烧掉了。
他们下了山后没多久就遇上了起义军，这时姑娘才知道如今世道已经这么乱了。

书生带着剩下的土匪们向起义军投诚，并借了些人马回去救土匪。
只是迟了，等他们赶到时，大火已经吞没了整座山寨，所有人都死在了里面。他们猜测火是土匪放的。
后山上的野花再也不会开了，姑娘想。
后来姑娘随着起义军进了京城，起义军的首领做了皇帝，书生还有其他一些没走的土匪们因为从龙有功，都被封了大大小小的官职，原先的那些个官人老爷们也都被斩杀。
那一天，土匪们在已逝老爷夫人坟旁立了个衣冠冢，里头埋的是从原先山寨的地方挖的一捧灰。
“不留下？”书生挽留姑娘。
她懂，可是她的心很小很小，装下了那一个人就再也没地方去装其他人了。
所以她摇了摇头，“我打算去江南。”
姑娘记得离开山寨那天，土匪送她到暗道口，“我迟些过来，你先替我看看江南的雨打芭蕉吧，我想，那是极美的。”
姑娘乘船去了扬州，发现雨打芭蕉果然极美，只是想看的那个人已经永远长眠于那个山寨。
后来，她拿着书生给她的盘缠开了家酒楼，赚了些钱后又买了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菜，还种了些花花草草。
慢慢地，她就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一个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