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劫》(2)

近日葛家坞的水井开始干涸，十几个青壮男丁轮流凿井，却也只淘得几桶枯泉，余下的尽是泥浆。直至连喝口水都要起早去几里外的郝山山阴去挑，人们彻底着了慌，于是凑了钱登门去请姚师傅设台求雨。
姚迟微倚着门窗框，怔怔望着路面，终究回过神来，点点头。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夜，盘大的皎月朦胧映着祭台。各地风俗有别，姚迟今晚作的是囚戏，红纱披身，白绫铺地，一唱《天怒》，二唱《神问》。
姚迟细细地缠好铃铛，一身红衣愈发衬的人艳丽清冶。回头时，折柴正穿上宽松的戏服，面戴狸奴面具，像个小妖童。姚迟取来朱砂在折柴额上一点，抿唇一笑。
折柴笑吟吟，抱了剑瞅镜中的自己，问道：“姚师傅，我扮山魅可还像？”
姚迟没有答，端着润喉的茶饮尽。明明天气燥热，可为何她的心却蔓延出寒意呢？
等不到回答的折柴也不气恼，他算是姚迟的半个弟子，早年间父母都在灾荒中饿死，他从此便被姚迟收留。可姚迟从不准他喊“师父”，只让他和旁人一样喊“姚师傅”，像是有意疏远他。折柴却不甚在意，没关系，他一心待姚迟好就行，何况他知道姚迟对她也不差。

场地上零零星星铺开火把，焰色交融，星辰稀疏。
姚迟从后台走出，一步一叮铃。今夜没有乐声，在一片肃穆中，姚迟清清嗓子，抖开长袖，第一声起，“山河破，星川落……”
村人恭敬站在一旁，看那清曼而妖娆的红纱飞旋起舞，如泣如诉。
“苍生难，天下何？”
“人事惩，遑妖魔。浩劫定，时无多。劲风卷地呵，骸骨蔽野。白雪素裹呵，饿殍铺道。”
折柴端着剑步入，面具下的眼睛黑白分明。剑刃扫过火把的烈焰，淬了硫石的剑爆出一阵火光，冲天而去。骇的人们不觉张大了嘴。
时至第二幕，姚迟站在场地中央，清冷的唱出《神问》。折柴凌步旋跃，剑光明暗之间，只听到：“一问苍天，月圆中秋，人圆天可圆；二问厚土，炎摧河床，水竭泪怎满；三问山川，物换星移，人世无常谁来怜……九问河江，绵水低流，世态炎凉何高走……”
折柴舞尽，汗流浃背，他揭下面具啜满一口烈酒，旋身喷到火把上，在天地间舞出一条盘身直上青天的火龙。